1年內獲得3次融資、曾在20天賣出23000條裙子、微信公眾號粉絲最多時達700萬……這些光鮮的數據,讓奢瑞小黑裙在數以萬計的微商品牌中迅速走紅。
公開資料顯示,奢瑞小黑裙上線于2015年8月,是一個女性服飾互聯網品牌,其運營主體為北京小黑裙國際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這個依托于分銷體系快速成長的“只做小黑裙的平臺”,上線以來營銷模式幾經變更,不過,在法律界人士看來,其模式隱藏著很大的法律風險,甚至有可能涉嫌傳銷。
幾級分銷存爭議
奢瑞小黑裙APP在線客服告訴法治周末記者,奢瑞小黑裙是代言人模式,“當您購買一條小黑裙時,您就會成為奢瑞的代言人,擁有專屬二維碼,通過掃您的二維碼或者關注您的店鋪鏈接購買的是您的一級代言人,您將得到10%的獎勵;通過您一級代言人購買的是您的二級代言人,您會有10%的獎勵”。
按照奢瑞小黑裙公關部門相關負責人的說法,其采用的這種代言人模式是兩級分銷。
但在中國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麻策看來,奢瑞小黑裙營銷模式已屬于三級分銷。
麻策介紹,根據2013年11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聯合發布的《關于辦理組織領導傳銷活動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的相關規定,對傳銷組織內部人數和層級數的計算,以及對組織者、領導者直接或間接發展參與傳銷活動人員人數和層級數的計算,包括組織者、領導者本人及其本層級在內。
“對于分銷層級的認定,沒有具體法律規定,但可根據上述條款進行參考,該條款明確了"包括組織者、領導者本人及其本層級在內",從奢瑞小黑裙的模式看,如果奢瑞小黑裙公司這一層級是組織者、領導者,則其下設的分銷層級為代言人——一級代言人——二級代言人,屬于三級分銷,而總共的營銷層級數為四級。”麻策補充認為。
2016年年初就成為奢瑞小黑裙代言人的李潔(化名)對法治周末記者表示:“目前APP內的代言人模式是改進后的,之前奢瑞小黑裙宣傳的都是三級分銷,用戶購買裙子后就能得到一個屬于自己的二維碼名片,只要有人通過掃描你名片上的二維碼購買商品,你就能獲得20%的收益,而且再往下推,三級購買關系鏈內都有獎勵,二級與三級的獎勵分別為8%和2%。”
顯然,李潔所說的奢瑞小黑裙三級分銷模式,如果按照麻策的理解,實際上屬于四級分銷。
而麻策的這種解釋并非一家之言。微信安全風控中心高級總監鄭立鵬曾在去年8月發布微博稱,微信平臺只允許兩級(包括發展人員本身)分銷模式,三級以上分銷會停微信支付功能和封停賬號。
“其實代言人本身就是一級,因為只有買裙子才能成為代言人,只不過奢瑞小黑裙把代言人以下的那一層級才叫作一級代言人。”李潔說道。
微信公眾號兩度被封
法治周末記者注意到,鄭立鵬當時的言論在微商圈引起軒然大波,輿論普遍認為微信要開始整頓三級分銷。
事實上,微信整頓非法分銷是“常規動作”:早在2015年2月,微信就發布《微信公眾平臺關于整頓非法分銷模式行為的公告》,指出通過分銷模式依據下線銷售業績提成和以許諾收益等方式誘導用戶滾動發展人員均屬于非法傳銷活動;2016年7月,微信發布公告宣布對利用微信關系鏈,通過微信公眾賬號、微信支付實施高額返現返利行為的賬號進行封號處理;2016年9月,微信再發公告指出,利用微信關系鏈,通過微信公眾賬號實施多級分銷欺詐行為,與傳銷行為類似,一定程度上具有金字塔欺詐、龐氏騙局等特征,微信將對其進行限制賬號部分功能直至永久封號處理……
“去年7月,我們也收到了微信方面要求我們進行分銷模式調整的通知,出于對微信平臺規則的尊重,去年8月1日,我們把三級分銷模式調整為一級代言人模式,即你購買小黑裙成為代言人后,別人只有通過你的二維碼購買,你才能獲得20%的獎勵。”7月8日,上述奢瑞小黑裙公關部門相關負責人對法治周末記者表示,“為了年底沖銷量,一級代言人模式持續到2016年12月時又更改回了三級分銷模式。”
然而,這次的模式更改讓奢瑞小黑裙遭遇重創——今年1月5日,奢瑞小黑裙微信公眾號因違規分銷被微信封號。
“當時微信上的代言人界面打不開了,我的第一反應以為是跑路了。奢瑞小黑裙的主要銷售渠道就是微信,微信服務號被封意味著什么都沒有了。”李潔告訴記者,“盡管奢瑞小黑裙就被封一事發布公告稱"暫時被通知整改",也重新上線了新的微信服務號,但我還是決定退出了對奢瑞小黑裙的代言,提現之后就再沒推廣過二維碼。”
公眾號被封后,像李潔一樣選擇退出的代言人并不在少數。上述奢瑞小黑裙負責人坦言,此前微信公眾號的粉絲達700萬,而重新注冊上線的微信公眾號——“SOIREE奢瑞小黑裙商城”粉絲目前也只有十幾萬。
意料之外的是,這十幾萬粉絲也已“被清零”——法治周末記者7月7日搜索進入“SOIREE奢瑞小黑裙商城”時發現,該公眾號也已被微信封號,頁面提示“由用戶投訴并經平臺審核,涉嫌違規分銷”。
據上述奢瑞小黑裙負責人介紹,在經歷1月5日的封號后,奢瑞小黑裙即通過“SOIREE奢瑞小黑裙商城”公眾號進行直銷,不再有銷售獎勵設置。直到4月20日在線下推出“城市合伙人計劃”(在這種模式下,每一城市只簽約一位加盟商,奢瑞小黑裙會根據不同城市的級別以三年為單位向“城市合伙人”收取加盟金,而該地區全渠道總銷售額的一部分收益平臺將作為獎勵返回至加盟商處)、6月1日正式上線奢瑞小黑裙APP時,在APP和微信公眾號上的銷售模式都調整為兩級分銷模式(即本文開頭奢瑞小黑裙在線客服所述模式)。
也就是說,此次被微信提示“違規分銷”的,就是這種兩級分銷模式。
避不開的傳銷質疑
“目前我們正在與微信溝通,這次封號影響并不是很大,大部分用戶都已習慣使用APP購買。”上述奢瑞小黑裙負責人告訴記者,“奇怪的是,凡是賬號主體為北京小黑裙國際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微信公眾號目前都被封號,包括沒有銷售功能的訂閱號也被封了。”
對于奢瑞小黑裙的疑問,法治周末記者從騰訊處了解到,賬號及其主體具體運用模式是否存在違規行為,平臺會根據服務協議及國家的法律法規,并結合賬號經營過程的整體營銷內容、方案以及用戶投訴等多維度進行核查判斷。
在麻策看來,奢瑞小黑裙現有的模式已涉嫌傳銷。
麻策介紹,2005年施行的禁止傳銷條例規定,“傳銷是指組織者或者經營者發展人員,通過對被發展人員以其直接或者間接發展的人員數量或者銷售業績為依據計算和給付報酬,或者要求被發展人員以交納一定費用為條件取得加入資格等方式牟取非法利益,擾亂經濟秩序,影響社會穩定的行為”。
“傳銷的一種模式是入會費模式,即交納一定額度的入會費或者購買一定金額的商品后獲得發展下線的資格,按下線會費或產品銷售情況進行提成。奢瑞小黑裙要求"購買一條小黑裙",即指"購買一定金額的商品",而后用戶可以獲得代言人資格,并通過個人二維碼形成下線管理和提成發放的途徑,符合傳銷的構成。”麻策進一步分析道。
無獨有偶,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教授阮齊林也認為,在奢瑞小黑裙中現有代言人的報酬來源于此后發展的代言人,已符合傳銷特征。
“認定傳銷主要有兩個條件,即"拉人頭"和按層級計酬,"拉人頭"業務主要是介紹他人參加,并且參加者需要繳納入會費;按層級計酬,即以直接或間接滾動發展起來的人員數量作為獲取報酬的依據,所獲報酬來源于被發展人員繳納的費用,或者以認購商品等方式繳納的"入會費"。”阮齊林指出,“在傳銷組織中,金字塔頂端的人可以從所有直接和間接發展的下線身上提取報酬,因此往往會使參與人數呈現出幾何式裂變。”
一位不愿具名的電商觀察人士則對法治周末記者分析,微信對違規分銷的打擊給奢瑞小黑裙造成了不小的影響,這也是其向APP轉移流量的重要原因,拋開受質疑的分銷模式不論,奢瑞小黑裙要想增加用戶粘性,還是需要在產品上下工夫。
“我們現在著力打造的"城市合伙人計劃",采用加盟模式,就是要將奢瑞小黑裙從分散渠道銷售向自建渠道銷售升級,線下銷售的主要是中高端的設計師款,未來小黑裙將繼續專注于產品,強化生態布局的落地和推進,發展城市代言人網紅品牌效應,線上線下結合運營。”上述奢瑞小黑裙負責人介紹說,今年奢瑞小黑裙會大力發展線下城市渠道,計劃開放簽約200個城市。
7月8日下午,法治周末記者來到奢瑞小黑裙位于北京尚8國際廣告園B1層的專營店時,并沒有碰到其他顧客,這家店與傳統的實體購物店區別很大,并未選址在人流量大的城市繁華地段,而是在創業公司集聚的產業園。
“我們也還在尋找合適的實體店地址,這里主要是我們的辦公區,一些線上購買的顧客也會來這里試衣服,"城市合伙人計劃"的第一家線下門店預計會在今年9月開設。”上述奢瑞小黑裙負責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