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互聯網金融領域最難熬的，恐怕是P2P行業無疑。
前有備案這道生死線，后又封堵代銷資管退路——此時，幾乎P2P所有的出路，都被監管斬斷。
“現在真的是逼至墻角，呼吸都困難了。”一P2P平臺創始人何其昱稱。
“大家都覺得備案是終點，其實，只是一個起點。”據接近監管的知情人士透露，P2P行業的真正的生死大劫，才剛剛開始……
01 步步緊逼
近日，互聯網金融領域，特別是P2P行業，再次遭遇重擊——資管29號文出臺。
4月3日，互聯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公布了《關于加大通過互聯網開展資產管理業務整治力度及開展驗收工作的通知》。
這份文件最有分量的部分，就是規定，互聯網平臺如果要銷售“資產管理產品”，必須要有資產管理業務牌照，或資產管理產品代銷牌照。
無牌照已在銷售資管產品的平臺，必須在2018年6月底前壓縮至零。
29號文還規定，不滿足此項通知，不得參與備案。
這意味著，互聯網資管合規與否，成了備案合規的重要一環。
“這對P2P行業來說，又是當頭棒喝。”何其昱稱。
資管代銷，早已成為行業的潛規則。
在限額之后，原本活得滋潤的P2P行業，瞬間變成一潭死水，開始苦尋出路。
“限額后，資產變得很難找。而傳統金融機構的資管產品銷路有限，有流量的P2P自然成了一個好的渠道。”何其昱稱，雙方是一個“各取所需”的關系。
為了順利讓資管業務推進，很多大平臺嘗試“分拆”。
積木盒子、人人貸、鳳凰金融、玖富等平臺，都開始將P2P業務獨立運營，再分出一個財富管理平臺。
“很多大的平臺，都走上資管代銷路。”何其昱表示，而有意思的是，小平臺因為“規模有限，難以消化這些產品”，很少參與資管代銷。
據相關媒體報道，目前行業中至少存在12家互金平臺存在資管業務，實際的數量，恐怕遠遠不止12家。
鳳凰金融就曾被質疑代銷過資管產品。
而用戶曾去咨詢鳳凰金融，后者答復稱：“已銷售的交易所產品及收益權轉讓類產品會按合同繼續正常執行，不會因為合規問題影響兌付。”
可見，鳳凰金融也承認存在該問題。
29號文的出臺，徹底斬斷了代銷資管這條路徑。
對此，蘇寧金融研究院互聯網金融中心主任薛洪言表示并不驚訝：“這個口子本來也是要堵上的，各家平臺心理也是有預期的。”
盡管如此，對于這些大平臺來說，沖擊依然是致命。
“很多大平臺，代銷資管產品的目的，是借新還舊，一旦這種主流的操作方式被關死，很可能會出現兌付問題。”一位互聯網金融資深從業者說到。
現金流一旦切斷，隨時可能有崩盤危險。
目前來看，留給P2P的路只有兩條：要么拿到牌照，要么清零。
但離備案只有最后兩個月，拿到牌照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光是一行兩會審批時間就不止兩個月，何況還要準備相應的材料。只能消化存量提前還款。”該從業者稱。
但清零，也是一項龐大工程。
資管業務一般資金規模巨大，百萬到億萬不等。短時間內清零，用戶和資產端都要協調，兩端都有壓力。
除了重創業務之外，還可能導致大量用戶流失。
“涉及到資管業務的平臺，可能備案都很困難。”何其昱稱，監管層層設防，行業幾乎退路全無。
02 圍追堵截
何其昱正在準備備案。
繁瑣的文件、各條業務線的合規調整，已將他折磨得精疲力竭。
“感覺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奔跑，越過了一道道的柵欄，發現前方還有無數個。”何其昱有幾次，被壓力折磨得快崩潰，在辦公室沖著員工發火，發完了之后，他又愧疚得不行，再去給員工道歉。
“現在P2P行業，難到你無法想象。”所有的人都上緊了發條，那條敏感的弦，隨時可能繃斷。
而此時，監管并未放松。
接近監管層的知情人士梁建文透露，監管幾乎已將P2P的所有退路斬斷。
第一，不準擴量，先把自身的壞賬，全部降下來;
第二，不準將資產給第三方，防止有毒資產擴散，提防有些心存不良動機的P2P套現跑路;
第三，不準販賣客戶資料，防止有些P2P破罐子破摔，想借機販賣用戶資料，再賺一筆;
而第四點，就是不準代銷資管產品。
“就是為了防止P2P換馬甲，換個名目繼續干。”梁建文稱。
“其實監管早在2015年，就已明確了互聯網金融的本質和監管軌跡。”梁建文稱，只是鑒于當時人手有限，才遲遲未出手。
而彼時的市場，還是一片火熱，大家蒙頭狂奔，很多平臺反而是在2016年做大的。
“他們瘋狂創新，這是一種撞線式創新，離監管的初心，遠走越遠。”梁建文稱，行業就此分化，變得模糊難辨，大家都沒揣摩好“圣意”，走向了相反路徑。
而從2017年開始，監管開始步步收緊，細化政策。
“所以才可以看到一個現象，行業逃到哪里，監管就追到哪里。”梁建文稱。
而梁建文更是表示，備案只是一道過濾器：把大的平臺篩選出來，將小的平臺剔除。
各家平臺，都以為獲得備案之后，可高枕無憂，相當于擁有了一張“免死金牌”。
“其實并不是，真正的監管風暴，是從備案之后才開始的。”梁建文稱。
03 何去何從
“今年監管的重點，是處置影子銀行。”梁建文稱，剛剛過了萬億級別的P2P，還只占整個金融盤子的1%，不是“當務之急”。
但是，監管的枷鎖并未松懈分毫，“會盯得很緊，一旦出現危機，毫不手軟，倒一家抓一家。”
處在重壓之下P2P行業，在可預見的未來一兩年內，都將命運多舛。
“恐怕會出現一些危機事件，比如一家大的P2P平臺倒閉，引發連鎖反應，整個行業都會受到牽連。”梁建文認為，行業將遭遇一次巨大的動蕩。
“這是明顯的國進民退。所以，很多P2P平臺萌生了退意，創業這個事情，是萬萬不可逆勢而為的。”某P2P平臺的CEO平翼稱。
最近兩個月，很多P2P平臺也是感知到了“生之艱難”，開始積極和各路買家接觸，尋摸一個好價格，把自己的平臺出售。
但29號文出來之后，很多談判都被迫中止了。
除了資管代銷這條生財之路被斬斷外，買家們對于未來，有點拿捏不住了。
“這是將P2P往絕路推的感覺，不知道未來的監管是否更嚴，所以不敢再出手了。”某上市公司的負責人稱，他們暫時擱置了購買計劃。
而平翼早已未雨綢繆。
他在年前，就在積極接觸國企，準備讓其低價入股。
“如果想P2P繼續活下去，必須要一個國資背景，否則，這輪洗牌中，很難存活。”平翼稱，這是為了“順勢而為”，為了“活下去”。
“這不是一道選擇題，而是一道對錯題，一道生死題。”平翼稱。
“大動蕩”洗牌之后，誰會存活下來?
梁建文的答案是：真正的P2P，真正的點對點撮合平臺，沒有資金池，沒有違規操作。
但，現實是，真正的P2P，大平臺很少，反而是小平臺居多。
“所以可能會導致恐龍滅絕，爬蟲存活的局面。”梁建文認為，這輪大動蕩，可能大平臺的存活率低，小平臺反而幸存。
他提出這個判斷，也基于他的親自調研。
“最早的拍拍貸，開了一個好頭，是純粹的P2P，但后來，行業往一條歧途，越走越遠。”梁建文稱。
如今，行業已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特別是大平臺。
一家頭部的P2P公司在去年年底，悟出了監管的意圖，試圖來一次徹徹底底的合規“革命”，他們請來梁建文，幫助他們合規。
結果討論了幾次，答案是“合規會合死”。
“整個合規過程，可能需要一到兩年。”梁建文稱，這其中，將遭遇重重困難。
銷量暴減、用戶流失、頭寸吃緊，這一系列，都是“瀕死體驗”般的風險，太難太難。
盡管如此，梁建文對未來還是充滿期待。
這輪風暴之后存活下來的平臺，依然極具意義。
那時，才是真正P2P的時代。
“不管就亂，一管就死”，這幾乎成為各行各業的通病。
特別是在金融行業。
野蠻生長了多年的P2P行業，此時要面臨真正的生死大劫和動蕩風暴。
只有熬過黎明前的刺骨寒風和無邊黑暗，才可見到曙光。
(應受訪者的要求，文中部分人名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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