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票制究竟是存是廢？在年票收費面臨合不合法質疑的同時，最近幾年關于年票收費賬目是否公開也一直是輿論關注的焦點。
對此，省交通廳對外稱，審計部門正計劃啟動對各市年票制收支及債務余額情況的專項審計，審計完后將公布年票制收支及還貸情況。然而公開收支和還貸情況仍未有明確時間表。
羊城晚報記者查閱大量數據發現，近五年來，盡管廣州機動車保有量持續增加，但購買年票車主占比卻持續下滑，近半車主未繳年票。對此，廣東省政府參事王則楚接受羊城晚報記者采訪時指出，“目前廣州年票每年只能收10多個億，如果按照現有的200多個億債務，每年的利息就超過10幾個億，年票收入單單還利息都不夠！”
A、收入
五年間年均13億近半車主未繳年票
羊城晚報記者查閱發現，在2010年之前，年票收入的具體數據并無強制公開的要求，從2010年1月1日起，根據財政部的規定，車輛通行費（即年票）收支由預算外資金管理納入政府性基金管理，成為必須公開的政府預算。
根據廣州市財政局網站公開的2010年至2014年市本級決算報告，記者發現，五年間廣州市的年票收入分別為12.52億元、13.05億元、12.76億元、14.28億元、13.56億元，共計66億元，年均收入穩定在13億元上下。
按廣州市980元/年的年票標準，可以大致計算得出，5年來，廣州市平均每年有135.03萬輛車的車主主動繳了年票。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與持續走平的年票收入相比，近年來，廣州市機動車保有量卻呈穩定增長趨勢。根據廣州市交委近年來公布的交通白皮書，廣州全市機動車保有量在2010年為214.6萬輛，至2013年已經上升到248.93萬輛。更有媒體披露，截至2014年底，廣州市機動車保有量已經高達269萬輛。
對比這兩組數據不難看出，實際當年購買年票的機動車在總機動車保有量中的占比持續下滑，從2010年的約占59.5%，直至2014年的51.3%。換言之，在2010年還有近六成的車主選擇主動購買年票，而到了2014年，近五成的車主選擇了不繳年票。
目前，廣州年票收費路段有內環路及其放射線、鶴洞大橋、江灣大橋、廣州大橋、琶洲大橋、解放大橋、海印橋、珠江隧道、廣園快速西段、大觀路和東南西環。但其中很多已不設收費站，未買年票對通行影響不大。
而記者采訪發現，對于未繳年票的車主，交通部門多是使用“催繳”、“責令補繳”等字眼，沒有多少強制措施。除了每日2％。的滯納金，最高980元封頂外，不繳納年票與年審、過戶、車牌指標、車輛報廢均無直接關聯。廣州律師廖建勛告訴羊城晚報記者：“廣州確實有法規規定年票的繳納，但沒有處罰的依據，所以追繳年票也成了一筆糊涂賬。”
B、困境
越來越多的欠貸納入年票還貸籃子
事實上，據廣東省政府參事王則楚透露，按照年票制最初設計，一開始只包括內環路、廣州大橋、海印橋等路橋，其還貸基數約為64億元，預計在15年內是可以實現還貸結束停止收費。
然而愿望總是美好的。
廣州市市政設施收費處解釋稱，設置年票之后，廣州取消原有大量收費站和避免設置新收費站，近幾年陸續又將大觀路、琶洲大橋、東南西環高速公路等納入年票制。
“如果按照64億，15年應該就能還完。但在實行年票制之后的15年里，很多其他公路的欠貸也被納入到了年票還貸的籃子里，包括琶洲大橋、新光快速等，逐年增加、納入到了年票制中。”
王則楚告訴羊城晚報記者，去年上半年，其在做年票制合法性調研的時候，省交通廳跟他交換意見中談到，目前全省納入年票制的債務大概是500個億左右，而廣州市的年票債務早就不止當初的64億元，去除已經還款的，目前仍有將近200多個億。
“目前年票每年只能收十多個億，如果按照200多個億債務，每年的利息即使按照6%來算，單利息就可能超過12億元，年票單單還利息都可能不夠！這還是按照現在的貸款利息，以前的貸款利率更高。”
王則楚表示，按照目前廣州登記在冊的機動車保有量大約250萬輛計算，廣州一年的年票額度有近25億元，但目前每年的收入只有一半多，40%以上的車輛都不交年票，這樣搞下去的話，根本連利息都還不了。
羊城晚報記者估算，即使不算利息，如按平均每年13億的年票收入算，200多億的欠貸，至少仍要15年才能還完。
“年票有很多說不清的地方，比如到底哪些路段納入收費？”廣州市律師廖建勛如此質疑。此前因為質疑年票收費不合理，他曾向廣州市財政局申請年票收費的賬目公開，但并未收到明確答復。
“珠江隧道修建早超過15年，已經達到最長收費期限，應該退出收費范圍，但收費卻沒有減少。”廖建勛說，上個月8日，他向廣州市交委提交了行政復議申請書，要求確認廣州市市政設施收費處收取年票行為違法。目前正在等待有關部門的回應。
C、疑問
三年僅還貸7.74億？廣州年票收入都去了哪？
一面是收取的年票收入或連利息都還不起，一面卻是輿論持續質疑每年年票收入十多億究竟花到哪去了。
對此，相關部門一直是“欲抱琵琶半遮面”。與相對明確的年票收入來源相比，年票支出的去向，在財政局歷年的決算報告中也均未有具體體現。
近日，省交通廳對外稱，除由省政府已明確的“鎖定年票制債務余額，不再審批新增納入年票制的收費公路項目及其債務”外，審計部門正計劃啟動對各市年票制收支及債務余額情況的專項審計，審計完后將由各級地市公布年票制收支及還貸情況。
然而，究竟何時才能審計完公布相關數據，卻仍沒有一個明確的時間表。
羊城晚報記者查閱了廣州市2010年以來的市本級決算報告則發現，從2010年至2014年，五年間廣州市車輛通行費的支出分別為13.17億元、11.38億元、16.21億元、13.36億元、12.60億元，總共支出66.72億元，與總收入相比，5年間超支共計5545萬元。
市交投集團和市政設施收費處、市財政局曾多次解釋稱，錢全部用于償還市政道路的建設成本。而作為廣州市市政設施收費處的市級主管部門，廣州市交委又是如何解釋年票收入的去處？
羊城晚報記者查閱了廣州市交委近5年的政府性基金財政撥款支出決算表，發現除2011年沒有特別說明之外，其余年份都注明了年票的收入用途——主要用于“年票征收工作人員工資、商品和服務支出、年票收費業務、償還廣園快速路建設貸款等方面支出”。
記者注意到，年票的支出主要由“基本支出”和“項目支出”兩部分構成。其中基本支出主要涵蓋工作人員工資福利支出、商品和服務支出、對個人和家庭的補助三項，其余統一劃歸項目支出。
以2014年為例，當年的車輛通行費安排的項目支出中，一筆500萬元的“公路還貸”支出，主要用于償還廣園快速路建設貸款利息支出，一筆1.67億元的“其他車輛通行費的安排支出”，按照交委的說明，這筆支出主要用于“償還廣園快速路建設貸款等”。
事實上，在廣州市交委近5年的部門決算說明中，均提及了“償還廣園快速路建設貸款”。
記者并未查詢到廣園快速路建設貸款的債務余額，但交委公開的賬目顯示，2010年廣園路及延長線維護管養與還本付息經費就達1.901756億元。此外，2012年到2014年政府性基金財政撥款支出中，年票的項目支出分別為3.58億元、2.48億元、1.67億元，如果按項目支出均用于償還年票制項目建設貸款計算，近三年，廣州市交委這部分的還貸額為7.74億元，且還貸額呈逐年下降趨勢。
王則楚：廢除年票制省市已有共識
問題關鍵是貸款怎么還？
“事實上，大家都比較統一，認為年票應該取消了，無論是在省還是市一級政府，這已經達成了一個基本上的共識。但是倒過來講，這個債務怎么解決就是關鍵問題。”長年關注和呼吁廢除年票制的廣東省政府參事王則楚接受羊城晚報記者采訪時如是說。
王則楚提出，事實上，關于年票制的合法性問題，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需要探討的必要。
“包括省人大法制辦，包括省政府的法制辦，他們雖然沒有明確這么說。但是作為一個法律工作者，不能說出肯定合法的話，也不能說國務院的條例不是上位法。”
他說，但現在問題是，如果是按照違反上位法取消年票制來解決的話，全省納入年票制的500個億債務該怎么還？廣州市200多億的年票債務怎么辦？
“從公眾的角度來說，年票制不合法，愣是要叫老百姓來承擔這個債務，顯然不合理。至于你省政府和地方政府應該如何來解決這個債務，你們自己想辦法去！但作為一個政府部門來說，他們也很為難。”王則楚說。
王則楚質疑稱，為何多年來，年票收入不公開，還貸支出也不公開？還有多少債務，為什么有那么大的債務量放進來？這讓誰能接受？
王則楚提到新光快速的案例，當時省里批的就是新光大橋5元一次通行費。結果取消收費了，卻把整個新光快速的還貸都納入了年票。新光大橋是不收費了，但是實際上整個新光快速的還貸都攤到年票中去了，這個債務是不得了的。
“如果廣州大橋的擴建，甚至以后洛溪大橋的擴建等統統都納入年票，那么我們的年票收費就會遙遙無期。即使現在省里不再批準新的債務納入年票，債務已經是鎖死的，又需要多少年才能還完？比如說佛山，他們把整個佛山一環都納入了年票，原來這是按照高速公路來修的，這么高標準的路你納入到年票，那你佛山的年票要收到什么時候？”
對于公眾關心今年是否能夠取消年票制的問題，王則楚表示并不樂觀。“我想可能會有一定的難度，因為債務問題的解決不明確。應該是由各地根據自己的債務情況來廢除年票，比如珠海，已經沒有多少年票債務，如果還要收就不合適了。還有像茂名那樣的地方，信宜的農民開個農用車你都要收人家年票，這也是不合適的。”
記者李妹妍李國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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