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法制晚報記者（微信ID:fzwb_52165216）來到李吉妹的老家——涼山州雷波縣馬湖鄉了解到，李吉妹遇害后，家中留下7個弟弟妹妹，其中五弟妹均是“黑戶”——沒有戶口、沒有身份證。窮困潦倒的家庭斷了重要經濟來源，沒有身份證的弟妹想出去工作卻寸步難行，成為擺在這個家庭最需要解決的兩個問題。
首次出門打工卻慘遭殺害
今年9月7日，為了能在過年前多賺一些錢緩解家庭經濟困難，李吉妹和丈夫帶著最小的女兒一起背井離鄉去了宜賓市。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出遠門，誰也沒想到她的生命會在兩個月后走向終點。
李吉妹在宜賓一家按摩店找到一份工作，工作時間是每天的晚八點到凌晨三點，工資只有兩千多。丈夫則留在出租屋內照顧女兒。
11月21日是當地人很重要的節日，李吉妹就和丈夫、妹妹李茜(化名)一起約好，在11月11日當天早上從宜賓回家，準備過節。10日晚上，李吉妹按照往常一樣上班，可早上時間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家。
“那天我們約好一早回涼山州雷波縣的家中，看弟弟妹妹，我們買了很多衣服和吃的。”而11日下午，李茜等到的卻是當地警方的到來，“你姐姐遇害了，請配合我們做DNA檢測”。這時候李茜整個人都懵了。
12日，李吉妹的丈夫和家人被喊到公安局。“警察說被害者尸體已經被燒沒了，只剩下骨頭，需要做DNA鑒定。”李吉妹的丈夫說，警方和他們說了情況后，抽了他和小孩的血，拿走了李吉妹平時用的一些生活物品，牙膏、牙刷、鞋子、盆、化妝品等。
11月17日，網絡上爆出四川宜賓伊力集團老總、宜賓首富章英啟被綁架勒索1億元一事，當天下午警方通報證實了此事。宜賓市公安局11月17日下午通報稱，11月10日晚，宜賓伊力集團董事長章英啟被人綁架，被脅迫參與殺害一名陌生女子。第二天中午，警方將劉某、岳某、陳某、馮某4名嫌犯抓獲，目前已被刑事拘留。
11月21日面對法制晚報記者（微信ID:fzwb_52165216）采訪，李吉妹的丈夫、妹妹等多人表示，事發至今從未見過章英啟，章英啟本人及家人也沒和他們聯系過，回家之后也沒有任何政府部門人員來和他們聯系。記者到四川宜賓伊力集團公司留下采訪提綱，也未獲任何回應。
家中經濟窘迫 家中7弟妹3小孩
從雷波縣城出發，沿著蜿蜒的盤山公路行駛兩個多小時，抵達離城45公里的馬湖鄉。
而從馬湖鄉街道到大杉坪村李吉妹家中，還需要爬一座山。
離村口不遠處，有一處灰白相間的小院，門外幾個小孩正在嬉鬧。這便是李吉妹的家。除了19歲的弟弟已經外出打工，其余6個弟弟妹妹均在家中。
因父親過世母親改嫁，李吉妹和20歲的李茜擔起了撫養更小的弟弟妹妹的重擔。2009年李吉妹和村中另一男子結婚，現在已經是3個小孩的母親，最大的男孩4歲，還有3歲和一歲半的女兒。兩個家庭的經濟壓力都壓在了這個年僅23歲的女孩身上。
11月21日，記者（微信ID:fzwb_52165216）到來時，正值當地節日，幾個兄弟姐妹們在院子里幫忙切割豬肉。不到10歲的小弟在一旁幫不上忙，自己踩著椅子爬到了高高的圍墻，沒有人阻止，也沒有人看護。
在李吉妹家中，甚至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一個不到20平米的房間內擺著兩張床，是6個兄弟姐妹睡覺的地方。床上散亂放著臟兮兮的衣物和被單。記者注意到，被單內并不是塞著棉絮，而是塞滿了破舊衣服。
李茜說，因為家庭條件受限，她和姐姐都從來沒進過學校。“父親去世前跟姐姐說了，無論日子多艱難，一定要帶好弟弟妹妹。”姐夫和姐姐是相親認識，“他人很老實，就是干農活，但是干農活在山里，只能吃飽。”
貧困、閉塞是大杉坪村的標簽。村支書馬黑爾布介紹，村里共計193戶931人，村民的平均年收入不到3000元，因為沒有工廠能提供工作崗位，如果不外出打工，村民只能通過種點土豆等農作物換點錢。
超生躲避社會撫養費 5弟妹無戶口、無身份證
除了貧困，擺在李茜面前很大的一個難題就是弟妹的戶口問題，最小的5個弟弟妹妹都是“黑戶”——沒有戶口、沒有身份證。他們中年紀最大的已經17歲，年紀最小的僅5歲。
李吉妹和李茜的戶籍是在涼山州美姑縣，毗鄰雷波縣。幾年前，為了逃避社會撫養費，一家人來到雷波縣馬湖鄉投靠了這里的親戚，買下了現在所在的小屋。18歲的弟弟戶籍也是美姑縣。
除了他們三人，其他的弟弟妹妹均在沒有戶口。
李茜介紹，他們一家人最早是因為美姑縣在超生，為了躲避繳納社會撫養費，遷移到了雷波縣投靠親友。
馬湖鄉鄉長曹水文說，在西部山區一些人還存在越窮越要多生的觀念，一些人為了逃避繳納社會撫養費，就外遷到隔壁縣。曹水文曾在鄉里的一個輟學學生家里給家長做工作，結果被家長反問：“讀書有什么用?不讀書我還多個勞動力。”
曹水文說，每年開學季，解決輟學學生上學問題都是鄉政府很重要的一個任務。
17歲弟弟：沒有身份證，我寸步難行
李吉妹17歲的弟弟李辰(化名)上完小學六年級就輟學了。馬上就成年的他，不知道自己未來在什么地方。
在馬湖，沒有戶口也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正常上小學，而到了初中，必須有了戶口才能才初中。李辰說，當時小學班上有70多人，自己是唯一沒有戶口、沒有身份證的。
讀完小學六年級，他也沒再去初中報到，輟學在家幫忙干活。他也曾想過像村里其他青年一樣走出去，到城市里打工，而沒有身份證讓他“不敢邁出家門”。
“現在的單位都不敢要沒有身份證的打工者，沒有身份證連火車都坐不了。”李辰說，自己現在用的手機卡，還是朋友幫忙辦的。
姐姐離世，17歲的李辰本來要承擔起更多責任，而他很迷茫，“別問我，我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鄉長：馬湖有近三百外遷人員
11月21日下午，馬湖鄉鄉長曹水文接受《法制晚報》記者采訪時說，李吉妹在宜賓被殺害之后，鄉里也關注到了此事。
他表示，目前案件仍在調查當中，如果調查結果出來后，李吉妹家中如果還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困難，作為政府部門，如果有優惠政策、補貼政策、幫扶政策將會優先考慮。
對于李吉妹家中的弟弟妹妹反映的至今仍舊沒有戶口的問題，曹水文也表示無能為力。沒有戶口也使得一系列政府幫扶的政策，李吉妹家都無法享受到。
“比如農村低保，你不是本地戶口，就沒有辦法申請。”曹水文說，農村低保需要本地的農村戶籍，如果這個基本證明都沒有，那就申請的資格都不具備。
馬湖鄉能不能幫這家人解決戶口問題?面對這個問題，曹水文也遺憾搖了搖頭。他說，李吉妹家的弟弟妹妹要獲得當地戶籍，首先要到原籍美姑縣去申請，把戶口落實;其次再到馬湖鄉申請，這里的鄉鎮農村都愿意接收，協商同意后才能將戶口遷移過來。
曹水文介紹，馬湖鄉還有將近三百外遷人員，一些是擁有其他地區戶籍，少部分無戶籍。無戶籍的孩子可以在村里上小學，和當地人無異，只是到了初中階段，就必須要有戶籍才能上學。“因為有了戶籍，才能獲得學籍。”
統籌執行：朱順忠
文/深度記者 王選輝 發自四川宜賓、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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