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水利工程科學論證不足,水利預算管理不科學,工程腐敗猖獗。特別是過去十多年攤大餅式的造城運動中,“蘿卜缺了不洗泥”,只注重表面花哨光鮮,城市地下管網規劃配套能力滯后,一遇險情就狼狽不堪。
攤大餅式的造城運動該停停了
進入7月以來,洪水如猛獸肆虐長江沿岸的大半個中國,人民生命財產蒙受重大損失。國家防汛抗旱總指揮部辦公室介紹,截至7月3日,全國已有26省(區、市)1192縣遭受洪澇災害,農作物受災面積2942千公頃,受災人口3282萬人,緊急轉移148萬人,因災死亡186人、失蹤45人,倒塌房屋5.6萬間,直接經濟損失約506億元。來自災區的畫面觸目驚心,許多建得漂漂亮亮的地方大水圍城、一片澤國,汽車沒頂、地鐵關閉、機場停航。南京甚至連高鐵列車的車庫坍塌,列車趴窩,有些售價不菲的高檔小區,原形畢露,水淹到三樓,這樓盤估記災后立馬調價。
近年來,地方政府經營城市的大手筆運作中,賣地如吸食鴉片般上癮——確實也沒有比賣地來錢更容易的事。新城架子拉開,近郊的菜地、魚塘、河流、村莊等農用地都變性為商業用地或開發用地。十多年史無前例的造城運動,攤子越鋪越大,形式感、儀式感越來越奢華,奧體中心、大劇院遍地開花,直刺云霄的摩天樓越建越多。但花哨、奢華、光鮮的城市越來越脆弱。
前幾年,外墻出新居然把高層公寓“點天燈”,釀成數十人死亡的慘劇;許多特大城市一遇暴雨就癱瘓,甚至一處橋下積水都能造成重大人員傷亡。這能讓城市建設者、管理者窘態百出,人們要問,每年動輒以千億計的治水資金,扔到水里怎么就是這樣的結果。
我們也看到贛州的宋代古城,雖歷時千年,其古老排水系統仍正常運行,大雨之后城內幾乎沒有積水。青島舊城的排水系統多次經受考驗,據稱還是上世紀初德國人建的。這幾天,一張有關南京明城墻“龍吐水“的排水照流傳網際,讓人驚嘆先人在城市治水領域的智慧。與老祖宗比,我們工程質量是要讓人汗顏蒙羞的。
當許多地方的新城一年又一年陷入一片澤國時,
這項偉大的工程耗時百年,已成為法國城建藝術的代表,每年吸引眾多外國游客,甚至能接待外國元首的參觀。中國的香港特別行政區,城市地下管網都是按這樣的標準建設的,我們為什么就不能參照做呢?
雨果的《悲慘世界》里,有一句十分經典的話: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看過《悲慘世界》的人都記得,它的排水系統就像我們現在的地鐵通道,有兩層樓高,平時可以開卡車進去。
重大水利工程科學論證不足,水利預算管理不科學,工程腐敗猖獗。特別是過去十多年攤大餅式的造城運動中,“蘿卜缺了不洗泥”,只注重表面花哨光鮮,城市地下管網規劃配套能力滯后,一遇險情就狼狽不堪。
暴雨和洪災讓不少城市年年海景澤國,尷尬曬“海景”,這也不只是城市給排水系統的問題。
沒有反思、沒有問責,就永遠沒有進步。如果年復一年靠丟沙包和排人墻去“眾志成城”戰洪魔,年年以“百年一遇”來回避水利建設中的主體責任,以“多難興邦”來表達華夏民族的團結治水精神,這都不是治本之道。
一味貪大的城市化,雖然給人們帶來了視角空間的愉悅,也帶來了一系列問題,其后患已經顯現。
以大汽車追(郊外)大房子的美國,早年城市化模式弊端在中國已經凸顯,交通擁擠,環境污染,油價居高不下,時間浪費,捉襟見肘的道路和落后的城市管理水平,導致基礎建設大量低效投入和浪費(一個中型城市的雨污分流要花掉幾百個億,結果還是年年淹)。一些地方一味擴張城市規模,修了五環建六環,六環未完論證上七環。先是汽車追房子,接著又是地鐵追房子,越追越遠,地價房價也越炒越高,城市生活成本越來越高,基礎設施的保障能力越來越脆弱,房子越來越可望而不可及,人的壓力越來越大,孩子上學越來越難,生活品質越來越差。
我們人口是美國四倍,人均GDP只有美國的十分之一,城市并不是越大人口越多越有競爭爭力,一些大城市的人口現在動輒是美國城市人口的幾十倍,城市公共資源越負荷運轉,城市變得也十分脆弱,一場大雨就能讓一些大中城市癱瘓。
水火無情,這是其嚴重性所在。歷史的實踐一再證明,治水是關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透過近些年一再發生的洪災和“海市蜃樓”般的內澇,要清醒地認識到城市建設和水利事業的短板、欠賬和誤區。其實,這讓我們反思的不只是某一個局部子系統的問題,更要深刻反思城市化路徑和模式,傳統“攤大餅式”的以資源和土地消耗型的道路已越來越難以為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