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養老院,我就想在家里,死也要死在自個兒家里。”家門口安享晚年,這是鄭州74歲劉大爺對人生最后的期待,也是中國多數老年人最樸素的愿望。
近年來,日漸興起的社區養老模式,正在讓這種期待變成現實,而在實際推進中,也有一些阻礙的聲音,“建哪都行,就是別建在我小區里”“小區可以弄幼兒園,建托老站免談”“一大群老人在一塊,暮氣太重,不吉利”……
一邊是老年人的需求,一邊是年輕人的反對,還有社區養老機構難以收支平衡的糾結和尷尬,讓社區養老游走在“愛與痛”的邊緣。□東方今報·猛犸新聞記者付雨涵實習生王珍珍/文圖
因建托老站業主把物業告了
10月12日上午11點,東方今報·猛犸新聞記者走進鄭州二七區某小區,四位老人正嘆氣:“唉,要不是那幾個年輕娘兒,咱也不用回去折騰飯了。”
74歲的劉大爺也是其中的一員。他哄不了孫子,走不了遠路,遠離子女,獨自居住,最大的難題就是一日三餐。
他們嘆氣的是,2019年年底社區要在小區內部靠近西門口的地方,建一個養老服務中心,白天能提供餐食,晚上能入住,卻遭到了部分業主的強烈反對,鬧得比較兇的時候,幾位業主挑頭,把物業告上了法庭。無奈之下只好停工,至今養老中心仍處于“擱置”狀態。
為促成此事,4月底,該小區7號樓的一名老人,寫了一封贊同建設社區養老服務中心的倡議書,詳細告知大家建設目的,得到了很多老人的支持,卻仍未能讓年輕人改變看法。針對反對的聲音,老人們認為是“歪曲建設目的,瞎胡鬧”。
無獨有偶,位于鄭州市中原區花語里社區的養老服務中心,2019年8月份已建好,一年多過去了,至今仍未開門迎客。10月13日,東方今報·猛犸新聞記者前往小區探訪,據小區里多位老人講述,一些年輕業主,經常阻撓開業,鬧得很厲害,還有一次,直接把里面的桌椅、電腦、床搬出來泄憤,“哎呀,這些年輕人太不懂事了”。
啥時候能正常運營?似乎遙遙無期,社區也“頭大”。
反對者:幼兒園歡迎托老站免談
社區養老是個啥?簡單來說,就是由社區承擔養老工作或托老服務,向居家老人提供生活照料、醫療保健、精神慰藉、文化娛樂等服務。大致分為托老站、日間照料、居家養老服務站。在這里,除了吃住,老人的精神生活更能得到滿足。
誰家都有老人,年輕人也會變成老人,為啥部分業主反應如此激烈?
在二七區采訪時,38歲的張女士表示,她不反對建設養老服務站,反對的是對外招人,“小區的環境秩序都是很好的,如果只對本小區,我完全贊同,外頭小區老人也能來,我不支持,會破壞小區原有的安靜。”
這在社區看來,有點難以理解,“社區養老是基層政府公共服務的一部分,輻射的是周邊,咋能光服務你一個小區。”
“在我們小區建,占用的是大家的公攤面積,還服務外小區的老人,不合理。”該小區30歲的張先生認為,這么多老人聚集在一起,暮氣太重,不吉利,對孩子成長不好。“我們不是新建小區,沒有預留空間,弄個帶床位的托老站,本質上跟養老院也沒啥大的區別。”
還有一些反對的業主認為,雖然社區養老是國家提倡的養老模式,但小區內空間本就不寬裕,應該更合理地使用。“建個幼兒園我們很歡迎,養老中心還是免談吧。”
根據現行政策,新建居民住宅區要按照每百戶不低于30㎡的標準配建,老住宅區按照每百戶不低于20㎡的標準配建養老服務設施。社區和物業力推這項工作,倒也合情合理。
一位在社區養老機構做志愿者的業主表示,她每周去做志愿服務時,發現里面入住的老人并不開心,而且入住率比較低,“完全可以資源整合,沒必要每個社區都要推,很浪費。”
但是,對于無床位的日間照料中心,持反對態度的業主們倒是可以接受。
入住者:
“是我鬧著要來這的”
社區養老中心的老人們,真的過得不開心嗎?10月13日中午,東方今報·猛犸新聞記者前往二七區祥和社區探訪,該處養老服務中心,距離上述“擱置”小區不足500米。
上午11點半,入住的5位老人在吃飯,兩葷一素一湯,標配必須“軟爛”,護工正給其中一位半失能老人喂飯。
90歲的許大爺,能自理,入住快一年了,是這里待時間最長的老人。據他講述,去年9月份,養老中心剛剛建好,趕巧他來社區辦事,托老站正在做宣傳,逛了一圈當時就覺得很滿意,“沒跟孩子們商量,我就報名了”。
許大爺身體好,退休后就不跟孩子們住,老伴去世后,吃飯成了大問題,雇了一個保姆照顧。“吃飯解決了,心里悶得慌,總想跑出來,孩兒們就可擔心。”許大爺說,社區建個養老中心,正合他意,二話不說,報名后第二天就搬進來了,“有護工,有電視,有人說話,飯菜也可口,一個月不到3000塊,咋不中嘞。”
最讓許大爺滿意的是,因為離家近,孩子們隨時可以過來探望,轄區的志愿者也會經常來搞活動,日子不單調無聊。今年中秋節,大兒子要接他回家過節,他沒同意,愣是讓孩子們、孫子們、外孫兒分批來這兒,“回他們家,我還不習慣呢”。
疫情期間,托老站關門了,許大爺住在孩子家里,一周兩三次給負責人打電話問開門時間,三四月份,得知托老站可以入住后,他就張羅著要住,孩子們擔心疫情,堅決不同意,許大爺跟家人“反目”,吵鬧了兩日,終于住了進來。
74歲的劉大爺很羨慕許大爺,疫情前,劉大爺曾來這里買飯,早晚有花卷饅頭、中午有飯菜,價格很實惠,吃著很合口,不含辛辣料。疫情暴發后,這項服務取消了,劉大爺也失去了吃飯的“根據地”,又過起了“做一次吃三頓”的生活。
他說,再過兩三年,小區里建不起來托老站,他就準備住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