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周報記者 李兮言 發自廣州
時代周報:寫了這么多年的黨媒評論,有沒有遭遇過困難壓力?
周瑞金:我寫“皇甫平”的文章就遭到了很大的批判,中央的刊物包括理論刊物《求是》,還有《人民日報》《光明日報》,都發表文章批判“皇甫平”的觀點,我受到了很大的壓力。要寫真正有影響的評論是要帶一點風險的,我很注意這一點,寫評論既需要講究戰略,又要有一種勢如破竹論述天下大事的氣概和膽量,同時,還要根據形勢以及領導和群眾能夠接受的程度仔細撰寫。我是幾十年養成這么一個寫作習慣。
時代周報:你在《解放日報》和《人民日報》工作期間,除了“皇甫平”和“任仲平”,還使用過其他哪些化名?
周瑞金:我在《解放日報》的時候,還用過“吉方文”這個名字,即“解放日報文章”的意思。1991年,鄧小平南巡以前,我用“皇甫平”署名寫了四篇文章,挨了一年的批判。1992年大年初一,我們又以“皇甫平”之名發了一篇評論,把小平同志南巡講話的精神體現出來了,也就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路線要管一百年”,影響很大。本來我們打算繼續發表有關小平同志精神的評論,但后來市委領導叫我們暫時不要發表了,因為當時小平南巡還沒有結束,南巡談話還在整理當中。大概到4月份,我們繼續發表評論,內容主要是贊揚小平南巡講話的精神,這與之前“皇甫平”的文章不一樣了,所以不適合用同一個名字。
從4月份到7月份,我們一共發了四篇署名“吉方文”的文章。第一篇《論走向市場》,談怎么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第二篇《論加速發展》,專門講“發展是硬道理”,論發展要講速度也要講科學,要注意平衡發展,不要走到投資過熱、經濟發展過熱的路上去;第三篇《改革開放姓社不姓資》,這是我們在1991年就想寫的文章,也就是市委領導要求暫時不要發表的文章。小平南巡以后,我們把這個觀點寫出來了;第四篇是《論換腦筋》,小平同志首次考察以后發表談話講,要換腦筋,提倡新的思想解放。“吉方文”發表的這四篇文章都很有影響,被《人民日報》和《北京日報》轉載了。第一篇《論走向市場》,還被當時黨的十四大的起草小組當作參考文件印發給全組了。
時代周報:從“皇甫平”到“任仲平”,作為貫穿始終的線索人物,這些年黨媒的政論寫作有什么變化?
周瑞金:我在1993年調到《人民日報》工作,負責的還是評論部和理論部。當時我在評論部開辟了一個新的欄目,就是“任仲平”系列。這個欄目一直堅持到現在,已經22年了。這么多年,“任仲平”也在根據實際形勢的變化一直在發展。現在的“任仲平”評論,比我那個時候可能更有針對性,更精細化,更深刻化。現在網絡媒體上有各種各樣的言論,自由度比較大,很多也反映了廣大民眾的聲音,這個變化與黨報的評論有相互影響的作用。現在的“任仲平”文章,在闡述中央精神的同時又要能接地氣,反映群眾關切的問題。在這一點上,“任仲平”有新的發展。
時代周報:有一種觀點認為,時代在變化,大家的信息渠道變多了,黨報評論的影響力有所減弱。你是否同意這個觀點?
周瑞金:黨的機關報就是要宣傳黨的主要方針政策路線,這是黨的重要部署之一。黨報言論必須要謹慎,同時能夠針對社會存在的熱點、難點問題回答群眾的疑問,解決群眾思想的統一認識—這二者應是統一的。比如皇甫平和任仲平的文章,既是黨的精神宣傳,又是社會關注熱點問題,二者一致,不分階段。“任仲平”最新有關十八屆五中全會的文章,也是兩個點都結合起來,并結合社會實踐發表看法,這也是中央精神宣傳的一種方式。
對黨報,相對于“政治晴雨表”,現在提得更多的是“社會的風向標”,說明這里面有一個量化,就是評論變得更注重社會關心的問題了。計劃經濟時代,我們的社會需求比較單一,市場經濟以后,利益分化更加多元化,這就要求媒體包括黨的機關報的評論,要符合不同社會階層的群眾需求—但即便是針對社會問題來談,也不能脫離中央精神,這個是我的底線。
時代周報:從中央到地方,黨內一直比較重視從政者是不是能拿得起筆,你怎樣評價黨內的“筆桿子”文化傳統?
周瑞金:中國共產黨原來是一個革命黨,有一個發動群眾奪取政權的革命過程,所以很多無產階級革命家既是領袖又是理論家,不但要有革命的理論素養,還要有宣傳理論、發動民眾、開啟民智的宣傳技巧,這其中的方法就包括寫文章,也就是“筆桿子”文化。我們國家從第一代領導人開始—最早的陳獨秀、李大釗—都是寫手,還有瞿秋白、張聞天,也都是宣傳鼓動家和理論家,都是很會寫文章的。毛主席也是一個著名代表,對吧?毛主席最早以“二十八畫生”為筆名,他的名字一共二十八畫(繁體),他就用這個筆名在刊物上發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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