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雪濤宏觀筆記

作者：向靜姝 宋雪濤

外籍勞工短缺和育兒帶來的女性就業拖累只是暫時的，年輕人、外籍員工就業比例高的住宿餐飲就業有望快速修復，交運倉儲行業的就業依賴聯邦政府防疫政策放松。中低收入人群擁有的超額儲蓄大致能夠覆蓋他們兩個月的開銷，中低端勞動力市場在2022年初可能有進一步修復。影響美國勞動力供給的永久性因素主要是退休（年齡），疫情沖擊影響持久的是農業、能源開采業。

明年聯儲被迫加息的必要條件是通脹螺旋，而形成通脹螺旋的關鍵機制是薪資增速和通脹預期的相互作用。當前通脹預期位于歷史最高水平，紐約聯儲11月消費者調查顯示：美國消費者未來一年通脹的預期中值為6%，創2013年9月以來最高水平，對未來三年通脹的預期略微回落至4.0%。（見圖1）薪資增速也位于歷史高位，但相較于歷史周期中薪資加速發生在勞動力市場就業飽和后，本次疫情導致的就業不足是薪資上升的直接原因。因此，薪資增速會否回落，會否與通脹預期相互強化形成通脹螺旋，會否逼迫聯儲提前加息，關鍵條件是就業缺口會否閉合。

一、美國就業缺口的特征

當前美國勞動力市場的就業缺口有兩個明顯特征。第一是想回來的都回來了——勞動力市場確實在改善，失業率已經迅速降至4.2%，接近官方認為充分就業的4%，申請救濟金人數也創1969年以來新低。（見圖2）第二是不想回來的還是沒回來——就業意愿仍然較低，勞動參與率比疫情前低1.5%，且在不同人群中分化較大，這并非聯儲定義的「廣泛而充分」的就業。（見圖3）

具體到行業上，住宿餐飲、教育、醫療等行業的職位空缺較多、就業修復較慢，說明勞動者不愿重返工作，與工作環境易感染和收入水平低有關。（見圖4）服務業的工作環境存在一定的病毒暴露風險，就業普遍存在較大摩擦。工資收入越低，從業者認為越不值得冒險，相應行業的就業摩擦也越大。比如工資較低的住宿餐飲業，在各類就業中表現出最高的摩擦性。教育和醫療的就業情況雖然好于住宿餐飲，但摩擦水平相比零售、商業服務和金融等服務業更高，也和工作環境的病毒暴露概率有關。

而交通運輸和制造業的職位空缺多、就業多，說明疫情下工作需求有絕對增長，但找不到人。交通運輸直接受益于疫情下財政刺激帶來的實物消費和供應鏈緊張。以交通運輸為例，就業已經超過疫情前水平，但崗位空缺數仍比疫情前高98%。隨著消費需求的恢復，在美國購物旺季到來之前，零售商訂單不斷增加帶來大量進口以及本國運輸需求，大量貨物難以及時運送，表現為各大港口擁堵。港口的擁堵會將額外壓力轉移到空運、鐵路運輸和卡車運輸上，交通運輸人力需求和貨運成本全面上升。

整體而言，就業缺口主要集中在低端服務業、醫療、交通運輸、制造等行業。我們給這些行業對應的不愿回來工作的人群定義一個新名字——「尚未充分就業人群」。

他們是什么畫像特征？他們未來是否還會回歸就業？

二、尚未充分就業人群的畫像特征

從性別看，疫情后美國男女勞動參與率均有不同程度的下滑（見圖6），且尚未修復。疫情期間年齡介于25-34歲的女性勞動參與率降幅比其他人更大 ，這反映了兒童看護造成的壓力，但這種差距在最近幾個月基本消失。（見圖7）這也讓女性就業占比超過50%的住宿餐飲服務業成為最缺人手的行業，職位空缺和薪資增速都位于行業前列。

從族裔看，疫情后期亞裔的勞動參與率恢復較為明顯，黑人、非裔美國人和拉丁裔近期修復有所放緩，而白人勞動參與率一直沒有太大起色。和疫情前相比，拉丁裔和西裔勞動參與率下降最多（2.3%）。（見圖9）這導致移民占比較多的農業、建筑行業、餐飲服務、倉儲和交通運輸行業等低端行業面臨嚴重的勞動力短缺。（見圖8）

以交運行業為例，美國供應鏈問題的一大原因是缺司機，而新移民最容易從事的工作之一就是卡車司機，美國交運行業一線工作人員中有47.1%為少數族裔，20%為移民，但是疫情以來邊境關閉和移民工作簽證減少，同時部分年長的卡車司機退休或轉行，讓卡車司機出現大量職位空缺。（見圖10）

從年齡看，25-54歲人群勞動參與率持續恢復，距離疫情前高點仍有1.3%的差距，而55歲以上的人群由于臨近退休年齡，勞動參與率出現下降趨勢。根據堪薩斯城聯儲的數據，疫情期間（2020年2月到2021年6月），美國退休人員數量增加了360萬，疫情前的預期是150萬，說明疫情帶來的健康擔憂導致55歲以上人群提前退休。

總結來看，這些「尚未充分就業人群」的群體畫像分別是：從事住宿餐飲等低端服務業的婚育年齡女性，從事制造業、運輸業和油氣開采的中老年男性，從事運輸業和建筑業的西裔拉丁裔非裔移民。

換成行業的角度，住宿餐飲行業缺人的原因是工資太低不夠覆蓋感染風險和兒童看護。制造業和油氣開采缺人的原因是中老年就業男性擔憂健康因此提前退休。運輸業缺人的原因是邊境封鎖導致缺少移民就業補充，兼有擔憂感染和提前退休的因素。

三、他們（尚未充分就業人群）還會回來嗎？

從就業缺口的行業特征和尚未充分就業人群的畫像特征來看，隨著口服特效藥的緊急授權和聯邦購買，育兒和疫情擔憂帶來的女性就業拖累只是暫時的，住宿餐飲就業有望快速修復。隨著美國11月初重新開放邊境，移民政策有所松動，外籍員工就業比例較高的農業、建筑行業、倉儲和交通運輸行業等低端行業勞動力供給應該有所緩解。特別是交運倉儲行業的就業恢復，對減輕供給不足造成的通脹壓力至關重要。

但是相比疫情前，移民進入美國的時間成本和難度均大幅增加。11月，450913 名合格的移民簽證申請者的面試時間被擱置，而在2019年平均每月被擱置面試的申請者數量僅為60866。根據紐約時報的數據，現在的勞動力市場缺少70萬具有臨時簽證和永久移民的勞動力，而其中的30萬人可能永遠也不會回到美國工作了。

居民的超額儲蓄也是拖延就業回歸的一個因素，但并不持久。疫情期間，由于財政補貼、股市上漲以及消費限制，美國居民獲得了2.6萬億的超額儲蓄。今年下半年補貼逐漸結束后，消費增速持續高于收入增速，居民儲蓄率已經回到疫情前水平。據彭博估計，目前嚴重短缺的工作崗位——休閑和酒店、教育、交通和交運倉儲——收入水平大致落入$24000-$75000年收入區間，該收入區間人群擁有的超額儲蓄能夠覆蓋他們兩個月的開銷，這意味著到2022年初中低端勞動力市場可能有進一步修復。

真正可能會持久改變疫情后行業的成本結構的因素是是提前退休和老齡化。自2019年以來，16-64歲美國人口趨勢性回落，老齡化導致的勞動力供給減少。進一步細分這部分群體的年齡結構可以發現，真正在疫情后沒有恢復的，主要來自55-64歲的群體，最主要的原因是考慮提前退休，這一比例占到了50%。對于55歲以上的勞動者而言，疫情環境下的健康風險遠高于年輕人，技能不匹配導致再就業壓力更大，且美國政府的三輪財政刺激養老金等居民財富大幅增加，降低了這個年齡群體返回勞動力市場的意愿。因此勞動供應和成本結構受疫情沖擊影響持久的主要是農業、能源開采行業這類外籍員工占比較低、平均年齡較高的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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