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大家都樂意的事,不一定能成;但大家都不樂意的事,注定不成。
比如公路,大家都樂意,于是成了驕傲,許多路比美國的新。9月20日,交通運輸部發(fā)布《2015年全國收費公路統(tǒng)計公報》顯示:至2015年底,全國公路總里程達到457.73萬公里,其中高速公路達到12.35萬公里,居世界第一;一級公路9.1萬公里,是1984年底的277.3倍;二級公路36.04萬公里,是1984年底的19.3倍。
之所以有今日驕傲,從資金上來說,中國公路跨越式發(fā)展與“貸款修路,收費還貸”的政策有關(guān),有了這個政策,建路依賴財政投資逐步被銀行貸款取代。在中國,銀行貸款與財政資金貌似是不同的,前者貌似市場的,但實際上都是政府說了算,行政之手有調(diào)動資源的決定性作用。這樣,收費公路不只是改變了融資方式,更讓地方政府能夠更容易、更廉價地籌集到資金來修建公路。特別是,當修建公路不僅迎合了地方政府提升政績的欲望,還成為高層穩(wěn)定經(jīng)濟發(fā)展的抓手,就使貸款修路成為一個政治正確的行為。
只是,什么事過了就會有麻煩。從2010年以來,中國收費公路的收支從盈余變?yōu)樨摂?shù),2010年尚盈余32.5億元,之后連年虧損,2011年到2015年收支依次是-323.3億元、-565.7億元、-660.5億元和-1571.1億元。
為什么會虧得如此夸張?據(jù)交通運輸部的解釋,主要是由四個原因構(gòu)成:一是收費公路整體規(guī)模擴大;二是收費公路剩余期限減少,導致還本付息的壓力進一步增加;三是收費標準沒有變化,而建設(shè)成本卻在增加;四是不少省份為了降低財務(wù)成本,主動償還了部分本金,因此導致支出增加。
這不是秘密呀,在公路開建之前,這些是可以測算出來的,但為什么各地政府還拼命上公路?就像計劃生育,今日開放二胎,但中國人口增長低迷的窘?jīng)r已然無法逆轉(zhuǎn),這些也是可以測算的,而為什么有關(guān)方面遲遲不動作?——這不是計算問題,不是會計失職,而是有關(guān)方面的利益所在。
公路是什么?它既是一種公共基礎(chǔ)設(shè)施,也有商業(yè)內(nèi)容,如果在市場中由企業(yè)提供,它一定會考慮供求,考慮盈利,必須讓規(guī)模的擴大有利于邊際成本的減少。但如果由政府主導就不一樣了,在目前的投融資體系下,收費公路的收益是當任的政績,而財務(wù)壓力是由后任來承擔的,壓力和收益是錯配的。而作為百姓,他們并不需要直接承擔修路成本,反而有可能從中分得一份勞務(wù)收入,因此很少有民眾反對公路建設(shè)。這樣,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企業(yè)、民眾,大家都高興,于是把公路搞成了一個驕傲,驕傲的背后是虧損,是在許多地方過剩,這就要求公路去產(chǎn)能,要求全社會承擔損失。
與公路相比,鐵路投資更大,運營技術(shù)要求更高,更為國家壟斷。因此,不論是地方政府還是民間,投資的熱情都不如公路,資金來源困頓。
按照年初中國鐵路總公司的計劃,2016年計劃開工項目45個,包括一些客運專線,計劃投產(chǎn)新線3200余公里。但在這45個項目中,有些沒能按期開工,如原定于一季度開工的安慶到九江鐵路,至今未能開工。此外,赤峰至京沈高鐵喀左站快速鐵路、川南城際鐵路等都未開工或推遲了。去年底,國家審計署點名批評了12個鐵路項目年度投資計劃完成率偏低,其中有2個鐵路項目投資完成率為0。審計署在公告中提到,據(jù)鐵總稱,投資計劃完成率偏低的主要原因是:項目可行性研究批復、初步設(shè)計、施工圖以及工程招投標等環(huán)節(jié)需要較長的周期,個別項目地方資本籌集及銀行貸款落實較慢。
資金沒備好,誰敢開工?如果后續(xù)資金跟不上來就只能停工,停工后人力、物力都耗在那里,投資額會加大。錢呀,都是辛苦搞來的,誰能亂撒呢?鐵總負債不斷增加,經(jīng)濟又低迷,只有中央政府一家積極,這事不好辦。鐵路的窘?jīng)r比公路還甚,比如高鐵,除了京滬等少數(shù)線路外,其他絕大部分都虧損,西部地區(qū)的許多線路都沒必要建。
不就是缺錢嘛,千多年前,有位大人物位尊勢沉,有得是錢,想和市場扛扛,此人就是王安石。
1970年代上半期批林批孔,王安石被尊為法家的代表,代表著先進生產(chǎn)力,極具正面形象。然而,王安石除了沒什么緋聞,也沒因貪腐被調(diào)查外,但他最看重的改革,實際上是失敗的,他一定此恨綿綿。王安石變法為何失敗?過去的說法是由于保守勢力和地主階級的阻撓所致,這是傳統(tǒng)的階級論。后來各種史料證實,反對王安石新政的不僅是地富反壞右,不僅是官僚階層,還有農(nóng)民。大家都不高興,這事就成不了。
當時北宋都城汴京有人口百萬,驚得馬可波羅合不上嘴。據(jù)估量,按購買力而言,宋朝的人均GDP達到520美元,是中國古代歷朝中最高的。但王安石還不滿足,他想富上加富,當然他是想讓國家富,讓皇家富,讓百姓富,他的品格還是不錯的。王安石的手段是官府主導,諸如農(nóng)田水利法、免役法、市易法、方田均稅法、均輸法等等都是這路數(shù)。王安石變法最重要的內(nèi)容是青苗法,“摧兼并、濟貧乏”,共同富裕,具體做法是:每年青黃不接時,由官府以低于市場借貸利率向農(nóng)民貸款,農(nóng)民以地里的青苗為貸款抵押,秋后農(nóng)民連本帶息一并歸還官府。
這不是雙贏嗎?但很不接地氣。雖然利息低,但并非農(nóng)人都需要貸款,而王安石為了證明新政的正確,給地方政府下達了貸款指標,地方官只好硬性層層攤派。偏還有那無良官員,拿著令箭魚肉百姓,把官府的惠民政策生生變成了強制的官府壟斷的高利貸,有的利息竟達原先設(shè)定的35倍。
1069年,在首都汴梁延和殿有一場政策辯論,辯論的雙方是改革派王安石與保守派司馬光,史稱“延和殿廷辯”,類似今日林毅夫張維迎之辯。王安石認為,中央要實行經(jīng)濟集權(quán);司馬光認為,要以農(nóng)為本藏富于民。從這里可以看出,保守派和改革派、左派和右派的標簽,有時候是亂插的,是不符合實際的。
爭辯歸爭辯,結(jié)果是,王安石變法增加了財政收入,數(shù)年后,全國財政收入從宋初的1600多萬貫增加到6000多萬貫,“中外府庫無不充衍,小邑所積錢米亦不減二十萬”。但是國富了民沒富,老百姓(603883,股吧)不高興了,其中還有東明縣一千多農(nóng)人進京上訪,在王安石宅子前鬧事。末了,宋神宗不得不下詔停止新法,社會不和諧,一切免談。
公路照顧了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雖然政府操持得不講究,也還過得去;鐵路就窘得多,后面不知如何收場;而王安石的青苗法得罪的大多數(shù)人,注定沒戲。試想,如果今日讓王安石主政,舉國之力,用行政低利率資金推動鐵路、公路五六的跨越式發(fā)展,中國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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