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抱著剛出生的寶寶，說起那天的經歷“有點后怕”。
葉紅老公拿著南充市六醫院的孕檢報告。
4月至5月懷孕，預產期就是春節前后。對于孕婦來說，除了臨產前的緊張害怕，還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情況：過年期間醫生不夠無法手術，醫院電腦系統升級無法錄入信息而被拒收……
猴年春節，四川省營山縣25歲孕婦周紅就真的親歷了此遭遇。
除夕前她突然劇烈陣痛，當時已超過預產期一天。她和家人立即趕赴離家最近的南充市第六人民醫院要求住院生產，卻被告知醫院電腦系統正在升級，無法錄入信息，不能住院手術，醫院不收。在要求無果后，周紅只得在丈夫和婆婆陪伴下轉院到當地另一家醫院。值班醫生見狀臨時加床接收，10小時后肚中胎兒出現缺氧，須立即剖腹產，值班醫生致電喚回4位醫護人員緊急手術，所幸最終順利產下女嬰，母女平安。
“能不能先接生再補手續？”
前臺護士：不行，建議轉院
2月20日，華西都市報記者來到了周紅家中，她正懷抱女兒遙遙逗耍。春節生孩子的遭遇，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天，但她和丈夫、婆婆還是感覺心口有點堵。
2015年4月28日，結婚一年的周紅懷孕了，家人很高興。預產期大概是2月5日。也就是說，這個寶寶很可能就在猴年春節前后降臨，可能是羊寶寶，也可能是猴寶寶。
她選擇了南充市第六人民醫院（以下簡稱六醫院），這是一家公立醫院，而且離家很近，坐出租車只需兩三分鐘。
周紅拿出兩張在六醫院做的超聲檢查報告單，顯示在懷孕中晚期，她曾在這家醫院做了檢查，各項指標顯示正常。今年1月26日和28日，懷孕第38周的時候，“當時醫生沒讓我住院，就說有啥子就來醫院。”考慮到家離醫院很近，周紅便安心在家待產。
2月5日，周紅懷孕整整40周了，但肚子沒有反應。“你要乖，快出來吧。”6日晚上11點，她在臨睡前摸摸肚子對寶寶說。
突然，周紅的肚子開始一陣一陣地痛，由輕變重，最后加劇到無法忍受。“不行了，上醫院。”周紅丈夫柴軍決定。
打到車，1分多鐘就到了六醫院。柴軍一路跑進醫院大廳找醫生，周紅則由婆婆攙扶著一步一步往住院樓走。“護士，我老婆要生了！”柴軍沒等電梯，一口氣跑上住院部三樓婦產科，前臺坐著一位護士。
柴軍回憶，護士當時打了個電話，然后告訴他，醫院電腦系統正在升級，沒有辦法錄入信息，因此就不能登記住院，更辦不了出生證明。“我就急了，說老婆痛得很，麻煩你讓醫生快點來，她要生了。”柴軍說，“我就求她，能不能先生，再補辦那些。護士就說不行，建議我們去縣醫院。”
眼看六醫院不收，柴軍放棄幾公里以外的營山縣人民醫院，而轉院去了六醫院斜對面的營山縣中醫醫院，直線距離200多米。但他們從沒去過縣中醫院婦產科。
臨時加床，緊張看護10小時
喚回4名醫生剖腹產 母女平安
柴軍向記者回憶那晚從六醫院跑出來的場景，“當時我的心臟咚咚咚地跳。”他不自覺地在記者前面來回踱步，紅了眼眶。
那天凌晨，周紅捂著肚子走十多米就要停一會，柴軍打不到車，又回來扶老婆。老婆的手從他的手上滑掉兩次，“手上全是汗。”
終于走到了中醫院，乘電梯上四樓，柴軍沖到婦產科辦公室門前猛一陣狂敲，一位護士打開門。“我老婆要生了，麻煩你們找醫生來啊。”柴軍急著說了兩遍。護士看到周紅滿臉痛苦，扭身進到辦公室，醫生周曉瓊穿著白大褂出來了。
周曉瓊回憶，當時她測了周紅的胎心為正常，宮口開了兩厘米，沒開夠。她在病房靠窗邊增加了一個床位，讓周紅住下了。
陣痛持續著。到了除夕早上8點，醫生鄧霞換班周曉瓊，鄧霞給周紅查了血，胎心正常。但陣痛讓周紅無法忍受，她和醫生商量，想打催產素。剛滴了三四滴，肚子疼痛加劇，醫生趕緊取下催產素點滴。
11點，鄧霞看到胎心監測儀上的數字在170上下波動，最高超過了180多，“遭了，娃娃缺氧了。”她回憶，“胎兒在宮里缺氧容易引起胎死宮內，我建議趕緊剖腹產。”
柴軍一聽，急得在病房里來回徘徊，立即同意剖腹產。鄧霞開始給產科主任和其他醫生打電話，半個小時后，來了兩位醫生、一位麻醉師、一名護士，加上鄧霞和值班護士，一共6人開始了周紅的剖宮產手術。最終周紅在2月7日13點25分順利產下女嬰，6斤4兩，母女平安。
家屬質疑
是不想接還是不能接？
“我們想搞清楚”
事情過去半個月，雖然母女平安，但柴軍心里一直不舒服，想起當時情景很后怕。“這到底啥情況？到底是因為過年不想接病人，還是真的‘電腦升級無法辦入院’？我們想搞清楚。”周紅的家屬都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20日下午，未表明身份的記者跟隨柴軍與其母親一起，決定去六醫院了解一下他們對此是怎么解釋的。
婦產科主任：春節醫生不夠，很抱歉 柴軍向當班護士詢問臘月廿八晚上醫院電腦升級一事，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護士說，當天確實是進行了系統升級，“升級過程中，電腦就什么系統都登不起，沒法掛號、沒法把信息錄入。”
隨后，柴軍又到婦產科醫生辦公室找到主任譚光富。
“譚主任，我老婆臘月二十八晚上要生了，你們為什么不收呢？”柴軍問。
譚光富問道，“生沒有嘛，生了就可以了嘛。”隨后他解釋，一個是系統問題，一個是過年期間醫生少，人少了，沒法保證病人安全，婦產科加門診一共6個醫生。他說，通常兩個醫生以上就可以做手術，但當晚只有一個醫生。
“要是走在路上就要生，怎么辦，我們還是要收，不是說所有病人都不收，而是要評估，你好久開始痛的，多久痛一次。陣痛是正常的。節假日人少了，就要考慮，保證病人安全。”
“你以后生二胎來找我嘛，我代表醫生說聲對不起了，確實人少了。”柴軍走之前，譚光富喊道。
而柴軍轉身出辦公室低聲說道，“再不來了。”
副院長：缺少應急預案，要改進 2月21日下午，華西都市報記者表明身份，撥通了六醫院副院長李曉榮的電話進行采訪。在簡單陳述周紅的經歷過后，對方表示需調查了解情況再回復。22日下午3點，記者再次撥通李曉榮電話，他作出正面回應。
“和譚主任說的情況差不多，確實是人少了。”他說，春節各單位都是排班上班，當時一個值班醫生感冒，只有一個醫生在，因此建議患者去其他醫院生產。“通過此事，我們也反思了一下，要改進工作方法和思路，把應急預案做得更完善。”李曉榮補充說，另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是目前兒科、婦產科醫生都很缺，供方不足是各大醫院的共同問題。
關于系統升級能否看病的問題，李曉榮解釋“護士說的不準確，我們有應急預案，可以先住院再補辦紙質手續”。他說，目前正在和周紅家溝通，希望取得對方諒解。
（應當事人要求，文中周紅、柴軍為化名）
華西都市報記者 何艾琳 攝影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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