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是一部將記憶原汁原味封存的電影,而是通過影像重構了的回憶與“真實”。狡黠如尼克·凱夫,怎么肯輕易地將自己的內心世界示人?
柳鶯
詩人、小說家、搖滾樂手、編劇……在尼克·凱夫的多重身份中,也許應當再加上一個“檔案館館長”的稱謂。因為害怕突然有一天失去記憶,這個一臉邪氣的澳洲國寶級明星為自己建造了一個檔案館,將照片、文字、演出視頻以及從各地收集回來的奇奇怪怪小玩意悉數收藏,試圖在世界的某個地方營造“一處令人安心的角落”。而他拍攝自傳體影片《地球兩萬日》,也同樣是出自“抵抗遺忘”的初衷。
不過,《地球兩萬日》是一部吊詭的影片,它不純粹地呈現記憶。一方面它極力地制造真實感,一方面又通過各種影像游戲推翻脆弱的幻象……這并不是一部將記憶原汁原味封存的電影,而是重新通過影像建構了的回憶與真實。狡黠如尼克·凱夫,怎么肯輕易地將自己的內心世界示人?
這是一部偽紀錄片,尼克·凱夫創作劇本,配樂,主演也是他自己。電影有關他日常生活中的某一天,攝像機不斷地帶領觀眾注意到無處不在的鐘表,將整個敘述置于白天到黑夜的序列中。這是紀錄片的普遍做法,敘述臣服在時間的指引下,從某種程度上保證了客觀性的存在。然而與此同時,《地球兩萬日》也確在一開始就表現出了強烈的主觀性,并且在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之內,處處充滿著不經意間的“有意為之”。片頭伴隨著噪音不斷切換、并置和變形的電視機屏幕營造出一種實驗電影般的虛無感,長達三分鐘的炫目影像在眼前一閃而過后,正片又試圖將電影拉入中規中矩的敘事,帶領觀眾發掘屬于明星生活背后平庸的日常。尼克·凱夫絮絮叨叨的自白幾乎貫穿了電影的始終,與其說他在剖析自己內心的渴望和恐懼,不如說他通過自言自語引導觀眾進入自己的“圈套”:他試圖用語言創作一個形象。
電影另一層面的真實來源于身邊一眾家人好友在不同的場景露面,尤其是各種排練的場景,讓觀眾以為自己已經窺探到了尼克·凱夫幕后生活的秘密。然而,不斷轉換的視角和各種近景特寫、逆光、虛化則明確地表示,這些都是事先精心策劃好的拍攝,生活即是一場表演,尼克·凱夫大概對此深信不疑。尼克·凱夫承認,電影中的場景,除了開場時的臥室,幾乎全部都是臨時搭建。電影開拍前,他也已經撰寫了所有的分鏡頭劇本,連演唱會現場都是事先排演多次后才進行攝制的擺拍。難怪在小酒館鬧哄哄的現場,攝像機能夠準確無誤地捕捉到姑娘崇拜的眼神,和精彩的舞臺互動。
《地球兩萬日》是一部按照劇情片標準生產的紀錄片,“創作”和“記錄”不分伯仲。和尼克·凱夫的小說、唱片一樣,這部私人印記濃重的作品,毫無疑問將會在他的記憶檔案中占據一個重要的位置。(編輯 可意 李二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