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財經中國經濟論壇傾情呈現的“中國最佳商業領袖獎”高峰論壇于12月17日在上海國際會議中心舉行。傳統經濟行業領袖與互聯網新經濟領軍者共論“商業模式的顛覆與重構”、“制造與智造的創新融合”、“共享與共贏的生態思維”等熱點話題。

著名收藏家馬未都在論壇上做了“中國企業創新的文化宿命”的主題演講。馬未都表示，我們一直強調一種個性文化的存在，我們的個性文化一旦被商業利用就會爆發出無盡的創造力，中國人是世界上最貪便宜的民族，所以阿里巴巴利用這個，它變的無限大，是應允了中國人貪便宜的思想。

馬未都說，在當代社會的商業競爭當中，我們一定要知道我們所處的這種文化背景，無論你怎么創新，如果你跟我們自己的文化背景發生沖突的時候你很難獲得成功。

著名收藏家馬未都（攝影 吳軍）

以下為馬未都演講的文字實錄：

今天我們所處的時代是一個變革的時代，由于信息和科技化的兩大革命，促進人已形成的基本制度發生了變革。

第一、政治制度，不管是我們已經形成的集權制度還是分權制度都不再適應這個社會，全世界的各種政體都在思考未來的走向。

第二、經濟制度，經濟制度我們這幾天都看到了，盧布暴跌，剛才聽了清華和阿里巴巴的演講，我們都能感受到制度對他們的沖擊，我們在幾年前，不要說我們不能想像，連阿里巴巴自己，包括馬云也不能想像，他在今年的雙十一的時候創造這么大的銷售業績。這些都是由于信息革命和科技革命帶來的。

第三、戰爭，我們這些年聽到各種局部戰爭的消息越來越多，看到了各種我們不可想象的局部戰爭，我們今天長時間處在和平和富裕之中，不能感受東歐那些處于戰爭中間人們的痛苦，未來戰爭是什么情況呢？愛因斯坦（）但是我能知道第四次世界大戰估計就是拿石頭和磚塊扔了，可見我們未來戰爭的狀態，由于信息和科技的革命，可能跟我們的想像是有很大的差距，我們以前為戰爭所做的很多準備都會浪費掉。

第四、婚姻制度，婚姻制度也發生變革，全世界不支持穩定的制度，結婚率各國都在下降。婚姻制度是保證社會穩定的基本保證，當這個制度發生變化的時候對這個社會的傷害率非常大，我們在今天的信息革命，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中我們應該做什么？

信息傳遞中有三大問題，人類已經解決了兩個問題，其中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

1、傳遞速度，歷史上最快的傳遞速度是用烽火，在一個地方點燃可以看到烽火的含義，但是它要有距離，超過這個距離有馬上飛遞，在氣侯條件非常好的情況下，一封信由北京送到上海大概需要一周的時間，再反饋回去，這半個月就過去了，很多事情就會耽誤，這是我們歷史上信息傳遞的最快速度。

2、容量，我們為什么要發明文字呢？是因為是跨時空的傳遞，文字的發明我們最初是寫在竹簡上的，容量是有限的，所以古人惜墨如金，用最簡短的文字表達最豐富的含義，就是這樣的原因。這個容量寫在紙上，紙在人類進程中是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它能夠濃縮信息，我們今天U盤跟紙比較起來都是一種容器，容納了文字，它容納的信息基本上可以作為個人接受的無限量，所以今天的信息溝通中的容量問題基本解決，你腦子有多大就能夠給你多大的容量，這個問題了。

3、保密，這是至今都沒有辦法完全解決的問題。我們今天每個人都對這個問題苦惱這，你所有信息，你買牙膏天貓都知道，很可怕，它知道你在使什么牌的牙膏，它可能會對你的牙齒感興趣，在這種信息的革命中，前世界目前制定的，國家制定的都是在保密，所以我們知道，互聯網的保密，包括我們手機，手機的信息，你覺得不重要的信息，可能在別人那兒都非常有價值，所以我們現在各國都在要求軸要任務使用自己的手機，自己的系統，就是這樣的原因，要保密。

個性文化被商業利用會爆發無盡創造力

我們處在這個變革時代，有什么東西對我們是有所幫助的呢？就是文化，可以舉個例子，我前些年經常被政府叫去出席一些論證會，有時候論證會說完了不是很高興，我進門就問，是想聽意見還是走過去，如果走過去我們就嘻嘻哈哈說一說，如果真的聽意見，我就把意見（），他們說真的是想聽意見，我說好，他們的規劃已經做完了，我說在未來改造當中有八條街，這八條街是受八大胡同的影響，把東西都歸類以后，規劃了八條街，輪到我說的時候我說，你們買了飯了，如果蘿卜一條街、白菜一條街，你懂什么叫隨機消費嗎？這些都是隨機的，當你把自然的文化生態，按你的理想設計成八條街的時候，這個生態還能生存嗎？當文化呈現同一性和統一性的時候是它滅亡的前提，我們世界上所有的事務都是這個狀態，我們曾經干過很蠢的事情，比如說綠化，我們以前有很好的山頭，雜草重生，這個山林每年都郁郁蔥蔥，植樹造林，領導說這個山很難看，一點格調都沒有，我們把它給砍了，翻了，全部種上松樹，這個成果很容易讓大家看到，也覺得郁郁蔥蔥，但是十年以后來了沙塵暴。

我們一直強調一種個性文化的存在，比如我們個性文化一旦被商業利用就會爆發出無盡的創造力，中國人是世界上最貪便宜的民族，所以阿里巴巴利用這個，它變的無限大，是應允了中國人貪便宜的思想，中國人很習慣貪便宜，我們今天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了，在座很多人都有機會出國，如果你走到世界上歐洲、美國的重要商業場所，商業商場進去的時候，你會發現里面沒有中國貨，我覺得非常悲哀。怎么不替景德鎮說好話，我就想我什么時候吃景德鎮這碗飯了，我說了說中國古代瓷器，有無盡的美，有無限的文化，就算我吃景德鎮這碗飯了？

我們看看它的陶瓷博覽會，它會用一個盤子一個盤子堆起來，隨便堆起來3米高，我們一級品堆到1米多高就得扶著，為什么？那些都有細微的差距，那些差距都是我們民族心態可以容忍的，我們對細小的差距都可以容忍，湊合就可以了，當累加出來的問題就會在這個上面出現，所以我們多年以來，中國人習慣一種價格競爭，我們的阿里巴巴提供了巨大的平臺，希望你能夠在上面做價格競爭，在這個價格競爭中有沒有好處呢？確實有好處，一到雙十一，我記得我兒子在三年前雙十一的時候興奮的不行，一晚沒睡，買了東西了，他買了很多牙膏，我看了看他這個牙膏，我說你這個牙膏刷到牙都刷掉了都刷不完，買太多了，三年來都一直在使用這個牙膏，特別便宜，便宜對他有吸引。

評價偉大企業的保準，除了大還有長

在我們的文化形成當中，文化很重要，如果你摸清了文化的脈絡，對你企業的生存是有好處的，我們一直希望我們做一個偉大的企業，我很少在經濟論壇上發言，今天也感謝第一財經給我這樣一個機會，我很少有這樣的機會，我們很想做一個偉大的企業，偉大的企業有兩點，最簡單的兩點，一點是它大，我們今天對偉大的企業都是以大來衡量的，比如阿里巴巴上市那天我一很興奮在那兒看，這個企業真是夠大的，當天就躋身于美國上市的前十名，這是過去想都不敢想的，所以我們對蘋果的評價就是它大，有多大呢？有多少多少個億，是一個很大的企業，但是偉大的企業還有另外一個標準，壽命，它能活多長。

世界上有這樣一個標準，長壽企業，長壽企業有兩個標準，一個標準是存在200年，不間斷存在200年。第二個標準是不改初衷，一開始我是干什么的就是干什么的，比如阿里巴巴就是搭平臺賣東西的，我200年以后也還是搭這個平臺讓大家買東西，不改初衷，全世界這個標準的企業迄今為止經統計大約不到3000家，日本獨占2000多家，德國占400多家，剩下所有國家加起來不到600家。

我們是一個思辨的民族，中國人變的最快，不僅是企業變的快，變臉還快呢，有人上午結婚下午就去離婚了，這種事都很正常，中國人很希望變，中國是一個典型喜新厭舊的民族，比如我們一個新的餐館出現，每個人都去，趕緊去試試，所以我們老餐館不停的老裝修，把自己變成新的，但是到國外不是這樣，到國外人家請你吃飯最好的是告訴你這個餐館有多長時間了，一直是這樣的狀況，一把椅子都沒加，中國不是，中國有急功近利的思想，就是擴張，我到日本去，看到日本一個小餐館進去，吃一碗面，白發蒼蒼的老太太，自己煮好一碗面給你端上來，你心里所受的感動是沒法表達的，我一問這個小餐館已經存在好幾代人了，就是大這么大幾間房，這么幾個桌子幾把椅子，人家就把這個做的這么好。我們企業第一碗面端起來就想起兩個問題，一個是融資，一個是上市，所以我們面就不會做的太好，因為想的問題太大，沒有想腳踏實地的把自己的具體問題做好。

中國人的面子

我是做博物館的，我說一開始是喜歡，后來演化成一個責任，我沒有那么高尚，說一開始就有一個責任。我有一個朋友很有意思，有點錢，平時對文化毫無興趣，認為喜歡文化的人都是土鱉，只有土鱉才喜歡文化，后來他給舉回來了，舉回來他覺得自己變成土鱉了，他就給我這個土鱉打一個電話，說我得咨詢咨詢你，說我有沒有可能做一個博物館，我說你是有可能的，我說你的博物干就叫一張畫博物館，就掛一張畫，就說叫博物館，你從這樣人的心態中你能發現他急功近利的思想，中國人面子是很重要的。

前兩年有一件事，2011年11月份，我說你把圖發過來讓我看看，他說那個圖太小，看不清楚，他說重要，這是一個英國的鄉下的一個拍賣行，這個拍賣行很小，總經理是爸爸，總經理是兒子，沒有員工，就這么倆人，這輩子賣的東西沒超過5000塊的，結果有一對兄妹從家里抱著一個瓶子，說看著這個東西能不能賣點錢呢？這個人看著這個瓶子不認得，只好抱著這個瓶子去了美國，法國正好有一個國際藝術品交易會，抱著瓶子一進屋，因為沒有包裝，人家看到說你怎么弄這個東西呢？

這個東西很貴，有個記者后來說，你知道很貴，你帶的時候這個東西包裝都沒有，然后這個消息我就知道了，我說這些信息溝通太快，不可能讓你去千里迢迢怎么樣，連你都知道，通知我了，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就不去了，我在后面看看消息就得了，然后那個時間到了，中國這個行業的人都撲過去了，互相問是不是買這個瓶子的，都是說不買，看看，防止競爭對手的出現，然后到那個現場，那個現場比這個小點，也有兩層樓，上面有人觀望，之前的記錄沒有，不清楚，然后拍賣師開始拍賣了，說80萬英鎊起價，既然這個東西值這么多錢，我就很客氣的起價了，沒有人應價，在場基本都是中國人，只好降價，70萬沒人應價，60萬、50萬、40萬，都沒有人應價，說這個東西干脆就沒人買，到30萬的時候有一個人忍不住了，羞羞答答的舉了一手，從此硝煙就起來了，基了半個鐘頭，你們應該知道結局吧，這個都拍了5000多萬英鎊，樓上的兄妹倆氧氣不夠，最后拍賣完了以后兩個人扶著墻走出去，透新鮮空氣去了，沒想到家里的東西值這么大價錢。

后面的事比這個還讓它窒息，就是咱們的買家不付錢，一年多的時間，兩年的時間都不付錢，泰晤士報來采訪我，說馬先生，這個是不是有政治原因？我說沒有，千萬不要說政治原因，你要說政治原因，他立刻就說因為愛國就不付錢了，你千萬不要給他這個臺階下，我告訴你他為什么不付錢？中國人的臉和面子是有區分的，在現場這是面子，一定要舉，背后他不要臉，臉和面子有巨大的區別，這是中國的文化，你要弄明白，翻譯很難的，我們就要知道這種文化。最后給那個英國老頭逼的到了上海，跟中間人說想約談買家，我說現在除了三年以后私下交割，可能價錢不足半價，面子的單價是非常大的。

我們民族的文化來自我們的基因

我們的文化，我老說，文化是社會最后一個大背景，不可改變，我們民族有我們民族自己的文化，是源于我們的基因，我們是方塊字，我們文化基因強大，我們是世界上唯一現存的以形象文字為主的文化，所以中國形象的能力比較強，抽象思維能力相對比較弱，我們形象思維的能力都比較強，所以中國人對形象方面的東西都比較感興趣，是源于我們的文化基因，所以中國人很幸福。

中國人跨越時空，看待幾千年前的文獻很容易，我們稍加訓練看懂漢代文獻都非常容易，起碼現在能看懂，英文是不可以的，所以拼音的文字能看懂500年前的文字都是不得了的，但是中國人很幸福，很容易跟古人溝通，所以我們就繼承了很多古代的文化遺產，我們的文化形成了一個最大的社會目錄，所有制度的建立，我們開始講政治制度、經濟制度、商業制度、戰爭制度、婚姻制度都會跟這個發生沖撞，如果你符合就會生存的很好，如果不符合就生存的不好。我就想了，我們所有的企業的成功，在中國這個企業的成功一定是符合這種文化的。

跟我們的文化背景沖突很難成功

我們再拿阿里巴巴做例子。它前面有個東西叫Ebay，它堅持要收費，中國人最喜歡的一個事就是免費了，我們只要第一關免費了，下面再收我費我都心甘情愿，但是第一道事必須要免費，所以任何收費想進入中國的基本都碰壁，這是我們文化起的作用，所以在這種競爭當中，我們一定要知道我們所處的這種文化背景，無論你怎么創新，如果你跟我們自己的文化背景發生沖突的時候你很難獲得成功。

文化的力量有多大呢？我做過試驗，試驗很殘酷，時間很長。我們小時候所受的文化都是男兒當自強，好男兒一定死在疆場，年輕人我認為我一定死在戰場上，所以哪打仗哪興奮，就想沖過去，那時候還小，沒有資格去上戰場，我小時候對實彈射擊，對投擲真手榴彈有極大的興趣，我們年輕10幾歲的時候都做過這個事情，這就是我們的文化。我們的文化沒有兒女情長，所以就不會說我愛你，尤其得父輩，我跟我父親感情很深，他走了很多年，我就老夢見他，但是從來沒有說過爸爸我愛你，說不出口，所以我就一定要讓我兒子說，兒子小時候剛接受文化，我就按著他說，兒子爸爸愛你，你必須說我愛爸爸，他就說我愛爸爸，我們就堅持這個新連，什么時候見什么時候說，不厭其煩，他就一天一天長大，從幼兒園到了小學，上了小學依然堅持我愛爸爸，很好的，他到10歲那年，小學四年級，有一天他躺在床上仰面朝天，我按著他說兒子爸爸有你，他看著我說，少來這套。

我們制度設置，我讓他說我愛爸爸是制度設計，跟強大的背景發生沖撞，他立刻判斷出來，這件事不是真實的，我們今天的文化依然是這樣，我曾經把這個事說過了，網上就有人說，我們做過試驗，確實是這樣，有時候說多了兒女會問，有什么事要求我還是怎么樣，是有目的在里面，而西方認不是這樣，西方經常可以看到這些。當制度設計和文化必勝強烈沖突的時候，你要想辦法靠近文化，這是我們今天商業的內核，如果你能夠明白這一點，你可能會在商業進程當中獲得好處.

我們一直講長壽企業，做大比做長好，我們能夠設想今天全國成千上萬的企業有哪些企業能夠在200年后生存？日本最長的企業1300年，任何改朝換代的執照都可以拿出來讓你看，沒有改過初衷，是做廟宇建筑的，一開始就是修廟，它曾經在上個世紀70、80年代極為衰落，差點滅亡，但是渡過了難關之后現在生意又非常紅火，現在有些時候中國人要修廟都要到日本請這樣的工匠，我們沒有這樣的工匠，它1300年都做這個。還有釀酒的，一年就兩缸，就做這么多，做完了就不做了，不擴張，要我們早上市早死了。

我們今天講的就是擴張，怎么覆蓋由于信息革命對于過去的企業產生了巨大的挑戰，但是我們要想像，這種企業文化和你的堅守。我在日本經常看到一些店，比如我去過日本的京都的市場，里面有一個賣刀的店，成立于中國明朝嘉慶年間，距今400多年，就是賣菜刀的，有什么稀奇的，我進去之后就把我振住了，說這個刀是左撇子專用，沒有人有這種人文關懷，我看它最貴的一把菜刀合人民幣2萬多塊錢，我說既然來了咬著牙買一把，說買你這把貴的，拿出卡來了，他說我們不接受信用卡，我們只用現金支付，保持傳統。我說，你不賣我上別的店去買。這是中國人的一貫伎倆，那個日本人跟我說，我們就這一家店。我當時就傻了，我就挑了（一副筷子），金屬的，特別漂亮。

我第二次去的時候又買了一把剪刀，我打算第三次去的時候帶足夠了現金把那把菜刀買回來。這是一個文化的堅持，文化是需要我們自己自覺自愿的堅守，我們民族是不太容易堅守的民族，我們民族是靠我們的包容，靠我們的應變存于至今的，我們幾千年來只是先把你搞進來，我們怎么攪和攪和變成自己的，我們今天的起居方式、飲食方式，我們在明朝還分餐的，我們后來才實行共餐制，我們衣服，我們到今天沒有國服，世界上這么悠久文化的大民族沒有象征自己的國服，沒有，全部是外來的，我們依然活的很好，是因為我們有這么多企業家愿意一起努力，謝謝大家。

(編輯: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