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2016年以來,外匯市場的波動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從1月4日開始連續十個交易日,人民幣匯率走勢可謂日日“精彩”。中間價意外下調引發市場揣測央行用意,貶值預期漸起促使在岸人民幣不斷走低,敏感的離岸市場更出現“失速”下滑,兩岸價差一度擴大至近2000點,套利盤早已伺機而動,人民幣匯率保衛戰在離岸市場一觸即發。“驚魂48小時”后,Hibor終于從創紀錄的66.18%降至8.31%。然而喘息之間,1月14日港幣又拉響警報,連續兩日港幣對美元貶值幅度創30年之最,資金外流陡增導致香港股匯兩市承壓。
外匯市場究竟怎么了?央行的意圖與市場的關注點顯然默契不足。人民幣國際化仍在努力探索中,美聯儲加息引發大規模資金回流,在面對資本流動、貨幣政策獨立性與匯率穩定性這一“不可能三角”時,央行將如何突圍?當做空勢力卷土重來,央行和市場參與者該如何應對?
瑞銀中國首席經濟學家汪濤此前對《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表示,央行如果選擇保持貨幣政策獨立性,要么必須允許人民幣匯率更自由、更大幅度地調整,要么通過收緊資本管制來保持匯率穩定。在經歷了這一輪外匯市場波動后,國家外匯管理局國際收支司原司長管濤在接受本報獨家專訪時則建議,對于市場主體而言,需要加快適應人民幣匯率的雙向波動;同時貨幣當局則需要通過一攬子措施給市場以信心,并有效地進行市場溝通和預期管理。
干預還是不干預?央行最糾結的一年
截至1月22日收盤,人民幣對美元在岸即期匯率累計貶值1.31%,離岸(CNH)人民幣對美元貶值0.66%,這幾個看上去簡簡單單的數字實在得來不易,一輪跌宕起伏的“人民幣保衛戰”也成功將全世界目光再次聚焦在中國的外匯市場。
一時間,很多外資行在2016年展望中,都將人民幣匯率波動看做“年度最大的不確定性之一”;一些外資機構陸續發聲唱空人民幣,預計對美元貶值幅度從5%到10%甚至更多。
有業內人士認為,央行疑似干預離岸人民幣市場定價的舉措,與推進人民幣國際化、資本項目開放和利率市場化的承諾相矛盾,“中國還未準備好放松對人民幣匯率的管制”。
“如果央行繼續干預,那么恐怕中國很難在2020年前實現人民幣國際化的目標。同時,如果央行無法兌現承諾,并且‘反復無常’,那么投資者的入市決心將會嚴重動搖。”加拿大皇家銀行駐香港亞洲外匯策略主管SueTrinh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道。
的確,2016年注定是央行異常糾結的一年。海通證券首席宏觀分析師姜超認為,今年央行不僅要在匯率和利率之間選擇,也要在外儲和貶值預期引導上做權衡。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年初至今人民幣對美元匯率雙向波動增加的特征日益凸顯,這正符合央行一直堅持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將更多地參考一籃子貨幣”、“人民幣對美元匯率雙向波動”的改革基調。
對于外界熱衷于猜測央行是否會入市干預,央行研究局首席經濟學家馬駿近日也曾明確表示,不干預的完全浮動是理想境界,目前的條件還不成熟。“這是因為一個完全沒有干預的匯率體制,要求絕大多數市場參與者(如金融機構和企業)在進行國際交易時都能對沖其匯率風險,而中國由于受到金融市場發展階段的限制,目前還不具備這個條件。”馬駿稱。
馬駿同時提出,目前人民幣的匯率形成機制已經不是盯住美元,但也不是完全自由浮動。加大參考一籃子貨幣的力度,即保持一籃子匯率的基本穩定,是在可預見的未來,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的主基調。
管濤也對《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表示,眼下中國外匯市場的震動,是人民幣匯率市場化推進中必須經歷的“成長中的煩惱”。但是中國進行匯率市場化改革大方向是正確的,長遠來看有利于保持人民幣的強勢。
值得注意的是,據中國政府網消息,1月15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會見歐洲復興開發銀行行長查克拉巴蒂時重申,中國無意通過貨幣競爭性貶值刺激出口,人民幣匯率也不存在持續貶值的基礎。中國有能力繼續保持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穩定。
此外,人民幣波動性的增加也引發部分業內人士擔憂這一改變是否會有礙人民幣納入SDR的最終決定。
1月14日,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發言人賴斯(Gerry Rice)表示,在岸、離岸匯差凸顯了人民幣貶值風險,可能會威脅到人民幣作為儲備貨幣的可能性。
但賴斯同時強調,從目前情況來看,人民幣仍然處于納入SDR的正確路線上。他還建議中國出臺一個更加明確的匯率政策,并且進行更多的有效溝通。
賴斯進一步指出,盡管離岸人民幣和在岸人民幣之間的估值存在巨大差異,但IMF所做的今年晚些時候將人民幣納入IMF儲備貨幣籃子的決定仍有可能成為現實。此外,他還建議中國出臺一個更加明確的匯率政策,并且進行更多的有效溝通。
“后遺癥”不容忽視,學者為央行獻計
人民幣匯率貶值對于外匯儲備的影響日益凸顯。最新數據顯示,2015年12月我國外匯儲備余額為3.3303萬億美元,較上月下降1079億美元,創下單月最大降幅。此前,市場預期當月外匯儲備為3.415萬億美元,與實際存在較大差距。
業內人士普遍認為,外儲超預期下降主要原因之一是資本流出加劇。美聯儲開啟加息通道推高美元,吸引大量資金從新興市場國家撤離回流美國。同時,人民幣對美元雙向波動增加,讓部分海外投資者擔憂短期內匯率風險而開始撤離。
此外,僅2016年前十個交易日,市場已頻頻猜測人民幣在岸與離岸市場中突然拉升力量疑似央行出手,果真如此勢必會消耗大量美元買入人民幣,扭轉貶值預期。
“藏匯于民”也成為外儲下降的原因之一。近期涌現的“個人集中換匯潮”意味著居民對于外匯波動的敏感性上升,同時進出口企業也提前進行套期保值安排。
汪濤對《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表示,為了防止貶值預期過大、人民幣大幅貶值過快、外儲縮水過多,預計在必要時,為了保持人民幣匯率的大體穩定、避免出現大幅貶值和緩沖短期資本流出壓力,央行仍會通過動用外匯儲備、收緊現有的資本管制措施等方法來管理人民幣對美元的貶值步伐。
“雖然我國并不需要3萬億美元以上的外匯儲備,不過考慮到市場情緒,我們預計央行會更多采取加強外匯管理等措施而盡量保持外匯儲備在今年不跌破3萬億美元。”汪濤說道,具體的加強資本管制的措施可能包括加強對于貿易單據的監察,防止高報進口/出口價值等。
但從人民幣國際化的角度來看,人民幣對美元年內出現大幅貶值的概率依然較低。“中國承諾承擔一個負責任大國所應盡的責任,也意味著中國政府會考慮對貿易伙伴的影響,對匯率采取相對謹慎的態度。”汪濤說。
此外,對于曾經受益于海外發行美元債的中國企業,隨著美元繼續強勢以及人民幣承壓,融資渠道改變迫使很多中企選擇提前償還美元債,市場擔憂此舉在加快我國外儲下降的同時,會引發中企集中違約問題。
對此,標準普爾企業評級董事總經理李國宜認為,2017年和2018年將是中企美元債務到期的高峰期,總量為2016年的2~3倍,美元債務將對發債企業帶來較大償付壓力。但另一方面,對于利息償付部分,李國宜認為,總體來看壓力不大,目前人民幣貶值幅度對企業而言仍然可控。
溝通化解貶值預期
1月21日的冬季達沃斯論壇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總裁拉加德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專訪時也提出,在人民幣問題上,中國應有更好的溝通。
“市場不喜歡不確定性,希望知道中國政策防線。當前,市場看不清人民幣究竟是掛鉤美元還是真正轉為盯住一籃子貨幣。”拉加德認為,更好的溝通可以更有利于人民幣匯率定價機制改革。“我們認為,與一籃子貨幣掛鉤的匯率政策有利于中國經濟的未來發展。”
目前,業內學者普遍認為,人民幣的匯率波動程度將會加大,但最關鍵的是在這一過程中避免市場對人民幣形成單向貶值預期。
澳新銀行中國區首席經濟學家劉利剛對《第一財經日報》記者稱,一旦人民幣單向貶值這種預期被市場肯定之后,將會導致資本大幅流出中國,對于中國的金融穩定、市場的流動性都將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
匯豐大中華區首席經濟學家屈宏斌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記者采訪時則表示,目前匯率最大的問題是,政策層面改革匯率機制市場化的意圖,與市場對改革過程中所伴隨的相對美元出現的匯率變化,各自的側重點不一樣。
屈宏斌認為,以后與匯率相關的改革措施,盡管改革措施可能十分合理,但管理層也需要更加注重與市場的溝通,進而有效地去引導和管理好市場的預期,這樣可以使改革更加順利推進,否則市場的過度反應可能會對改革造成干擾,同時也造成企業和市場參與者一些不必要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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