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五一,朋友圈里刷屏的不是各種人山人海了,而是大學生魏則西之死以及隨之而來對百度、武警二醫院、柯萊遜、中源協和以及無辜的生物免疫治療技術的全民大討伐。
魏則西的悲傷故事,簡而言之,是這個21歲的西安電子科大大學生出于對百度和部隊三甲醫院的信任,在罹患滑膜肉瘤這種罕見的癌癥后,在武警北京總隊第二醫院嘗試了一種號稱與美國斯坦福大學合作的腫瘤生物免疫療法,在借錢完成了治療后出現肺部轉移后才得知這種療法并不靠譜,這么先進的技術,也沒能挽救這個大學生年輕的生命。
整個就醫過程牽扯出百度競價排名、莆田系、部隊醫院科室外包、監管漏洞及各種醫療亂象,在百度搜索,排名領先的北京武警二院,擁有救命稻草般的先進技術,最后證明不過是邪惡的騙局,讓魏則西的最后一段生命更糟糕了。
為何選擇北京武警二院?
魏則西就診的北京武警二院,其網站介紹為: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北京市總隊第二醫院成立于2000年,是一所三級甲等綜合醫院,位于北京市西城區月壇北街,是一所集醫療、預防、保健、科研及教學于一體的三級甲等綜合性醫院,是北京市首批基本醫療保險定點醫院、北京大學人民醫院醫療集團成員,國際緊急救援中心網絡醫院。魏則西是在該院的腫瘤生物中心接受治療,所接受的是DC-CIK細胞免疫治療,這是種已經被國外淘汰、但在中國非常紅火的腫瘤免疫治療。
魏則西所患的滑膜肉瘤是一直十分罕見的腫瘤,就在他和他的家人走投無路時,在百度搜索滑膜肉瘤治療信息時,搜到推薦頁面上,排在第二推薦位的就是北京武警二院。于是,出于對百度和部隊三甲醫院的信任,魏則西和家人匆匆從西安趕到北京,結果還是沒能治好病癥,年輕的生命就此隕落。
細胞免疫治療難度并不高,不過在操作中規范化、無菌化和風險控制極其重要,所以,有能力的醫院自己做符合GMP標準的細胞操作間,沒能力的則是將相關業務外包給多家生物公司來做,而北京武警二院腫瘤生物中心屬于后者。
北京武警二院和柯萊遜的千絲萬縷
北京武警二院腫瘤生物中心就是將其業務外包給上海柯萊遜了。有國內自媒體發現,上海柯萊遜甚至替北京武警二院招聘護士,可以想見這二者的關系不一般了。
上海柯萊遜公司網站目前已無法打開,但網絡資料顯示上海柯萊遜生物技術有限公司2008 年8月在上海成立,總部位于上海浦東張江高科技園區。其對外宣傳匯聚了眾多一流的腫瘤學、免疫學、生物技術等領域的學術權威和醫療專家,其中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5人,博士生導師9 人,主任醫師48人。
上海柯萊遜是在一家上市公司的公告后才出現在公眾面前。2015年11月13日,上市公司中源協和發布公告,公司擬與湖州融瑞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杭州巨鯨財富管理有限公司等共同投資設立湖州融源瑞康實業投資合伙企業(以下簡稱“融源瑞康”)。并購基金作為專項基金,將主要用于上海柯萊遜生物技術有限公司的股權投資。
中源協和公告顯示,上海柯萊遜主營業務是腫瘤生物治療技術的研究和開發,目前其細胞免疫治療技術服務涉及的細胞種類主要包括CIK、NK細胞等。柯萊遜2015年營業收入為2.96億元,凈利潤約為4000萬,收購完成后,將為中源協和的未來業績帶來新的增長點。
很快,柯萊遜就成了風暴中心,成為輿論一致聲討的作惡者。
關于神秘的柯萊遜,只能從上市公司中源協和的公告中尋找蛛絲馬跡。
柯萊遜的重組歷程
2015年11月13日晚,中源協和發布公告,公司擬與湖州融瑞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杭州巨鯨財富管理有限公司等共同投資設立湖州融源瑞康實業投資合伙企業(以下簡稱“融源瑞康”)。并購基金作為專項基金,將主要用于上海柯萊遜生物技術有限公司的股權投資。
公告顯示,上述并購基金的總規模為10.71億元,中源協和作為劣后級有限合伙人出資1.25億元。2015年12月8日,柯萊遜原股東陳新喜、武寧分別與融源瑞康簽署《股權轉讓協議》,柯萊遜的估值為8.2億元。
公開資料顯示,陳新喜為福建莆田人。其兄陳新賢為圣貝國際牙科股份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新加坡華康醫療投資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柯萊遜官網信息顯示,陳新賢曾以集團董事長的身份前往該司指導工作。
2016年1月19日,柯萊遜股東做出決定,決定增資至15000萬元,新增注冊資本全部由現有股東以貨幣方式認購。柯萊遜估值為什么在3個月內會增值2億多元。
中源協和對此表示,目前暫定預計11億元的收購價格是依據對柯萊遜公司實際市場價值和經營預期作出的初步判斷,具體交易價格將根據評估報告確定。關于2015年12月8日的股權轉讓價格與目前收購價格的差異,是因為本次交易時間與并購基金收購有較長的時間差,評估的基準時點也存在差異。
事實上,中源協和在去年終止重大資產重組前就已接觸了柯萊遜,為何對其的收購還要繞道第三方,增加收購成本?
該公司就此回應稱,中源協和2015年9月30日發布了《終止重大資產重組公告》,說明了終止重組的原因、各項目進展,并承諾在披露投資者說明會召開情況公告后的6 個月內,不再籌劃重大資產重組事項。故上市公司終止對柯萊遜公司實施重大資產重組。以并購基金方式可以比較高效地將優質資產納入上市公司。
資本的惡:是莆田系收購還是套現、洗白?
中源協和的公告顯示,陳新賢成功從柯萊遜的交易中成功套現8億。
公開資料顯示,在四川福建商會網站關于陳新賢的介紹資料稱,他在新加坡注冊成立華康醫療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在上海注冊成立康新醫院投資管理集團有限公司。而華康集團和康新集團是集醫療、投資、開發為一體的多元醫療投資實體,開啟了國內醫療投資合作模式的新紀元,現年產值已經突破30多億元。
據莆田系醫療公司內部知情人士介紹,陳新賢和陳新喜兄弟是莆田系醫療企業中排名靠前的大老板。莆田(中國)健康產業總會報道顯示,陳新賢還是莆田(中國)健康產業總會常務副理事長。
“莆田系”是對莆田籍人士掌握的以游醫起家的系列醫療企業的俗稱,在發家過程中因各種醫療丑聞而充滿爭議。據南方周末2014年報道,“莆田系”醫院已占中國民營醫院的近八成。
2007年10月,柯萊遜由楊勇、林碧花以貨幣方式共同出資設立,設立時注冊資本為10萬元。
上海利永會計師事務所出具了利永驗字[2007]第1168號《驗資報告》,對上述出資進行審驗。
2007年10月10日,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楊浦分局核準了柯萊遜的設立登記2007年10月10日,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楊浦分局核準了柯萊遜的設立登記申請。設立時,柯萊遜的股權結構如下:
2007年11月14日,柯萊遜召開股東會,決議增資至2,000萬元,新增注冊資本由現有股東按原持股比例以貨幣方式認購。
2008年6月1日,楊勇、林碧花分別與陳新喜簽署《股權轉讓協議》,分別約定楊勇將其持有的柯萊遜50%的股權(對應出資額為1,000萬元)、林碧花將其持有柯萊遜40%的股權(對應出資額為800萬元)轉讓給陳新喜;林碧花與武寧簽署《股權轉讓協議》,約定林碧花將其持有10%的股權(對應出資額為200萬元)轉讓給武寧。
本次股權轉讓后,柯萊遜的股權結構變更為:
2014年12月15日,柯萊遜召開股東會,決議增資至10,000萬元,新增注冊資本全部由陳新喜以貨幣方式認購。
本次增資完成后,柯萊遜的股權結構如下:
2015年12月8日,陳新喜、武寧分別與融源瑞康簽署《股權轉讓協議》,分別約定陳新喜將其持有的柯萊遜98%的股權(對應出資額為9,800萬元)作價80,800萬元、武寧將其持有柯萊遜2%的股權(對應出資額為200萬元)作價1,200萬元轉讓給融源瑞康。
套現8
就這樣,在一系列的股權轉讓之后,莆田人陳新喜成功
接下來,就是柯萊遜順利被收購,被洗白,然后搖身一變成為A股耀眼的明星,“錢途”無量。
這一切,在魏則西之死后戛然而止,柯萊遜驟然成為輿論的暴風眼。網絡自媒體扒出北京武警總隊二醫院提供技術或參與治療的是上海柯萊遜,背后順帶扯出上市公司中源協和,還有輿論一邊倒的指責百度醫療競價排名的規則是助紂為虐,莆田系的草菅人命,中源協和幫莆田系洗白,免疫細胞治療技術該終結,一時間,它們成了眾矢之的。
年輕的大學生魏則西去世了,而輿論的爆發,開始發端于他回答知乎上“你認為人性最大的「惡」是什么?”的問題,文中他在將自己被百度公司、被部隊三甲醫院和醫生欺騙,視為人性中最大的惡。
在這個事件中,百度的問題,莆田系侵蝕醫療體系的問題,關于部隊醫院的疑惑,是實實在在的技術問題、行政問題、特別是法律問題。對作惡的道德討伐漫長而罄竹難書,但不能損傷它們分毫,這是司法最終也不能提高社會能見度的憾事。
媒體在武警二院調查時,依舊有患者在百度搜索的指引下,抱著瀕死前一線希望來接受免疫細胞療法。走了一個魏則西,更多的魏則西從百度設立的入口處絡繹前來,而后必定走上魏則西的歧路。誰能終結這種情況?
試想一下,如果上海柯萊遜順利被重組收購,毫無疑問的是,在資本的裹挾和暴利的誘惑之下,會涌現出更多的北京武警二院,類似魏則西的悲劇會反復的上演,資本之惡更甚于人性之惡,如何改變才是社會該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