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動蕩與沖突走向美國全面失控的臨界點
俄國高舉反對恐怖主義的大旗軍事介入敘利亞,以敘利亞為橋頭堡,同時組建俄國主導的國際性反恐同盟,意在挑戰美國在該地區40多年的主導權,并且沖擊美國主導的的中東安全框架。美國操縱中東可控動蕩與沖突的戰略,是以其他大國勢力無意于在中東地區與美國為敵、美國的的勢力在這個地區相對于其他勢力處于絕對優勢的為前提的,這也是美國主導的中東安全框架得以存在的基礎。俄國在敘利亞發動針對美國的戰略反擊,也是俄美烏克蘭沖突的后續發展,其矛頭所向指向了美國主導的中東安全框架的脆弱性。這種脆弱性主要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
很顯然,美國長期操縱中東可控的沖突與動蕩當然不是為了普遍增進中東區國家和民族福祉,而只是為了美國的戰略野心和一己私利。美國的這種戰略的后果也就意味著中東國家和人民的長期戰亂流血和民生凋敝,特別是在伊拉克戰爭之后,中東阿拉伯世界的反美情緒空前高漲。在俄國軍事介入敘利亞之際,美國與該地區的所有國家都存在對立,或者有著這樣那樣的爭執:比如與埃及存在人權問題的分歧;與沙特阿拉伯在也門問題上發生口角,與自己的長期盟友以色列因為伊核談判而一度紅臉,與敘利亞各方也都存在各種不同的問題。美國在中東地區外交資源因此大大縮水,對俄國戰略反擊行動的協調應對能力也大大降低。
美國在對待中東教派沖突問題上,采取的是打一派和拉一派的手法,其本意是通過挑動遜尼派和什葉派之間的長期宗教沖突而賴在中東不走,同時借此牟利。遜尼派集團由埃及、約旦、沙特和海灣國家組成。美國因為在海合會國家的巨大石油利益,在立場上偏幫遜尼派。什葉派集團則包括伊朗、伊拉克的什葉派部分(巴格達為其首都)、黎巴嫩在真主黨控制下的南部(面對以色列)、也門的胡塞地區,也就是人們通常所稱的“什葉派之弧”。伊朗則是“什葉派之弧”的主導,支持在伊拉克的什葉派、在黎巴嫩和敘利亞的真主黨、在加沙地帶的哈馬斯以及在也門的胡塞族武裝,組織“伊斯蘭圣戰”與美國糾集的中東勢力對抗。中東地區教派之間的的疑慮和敵視因此在長期的戰爭、沖突與區域社會動蕩中根深蒂固。
因為中東地區大部分地方自然條件惡劣,除了石油之外,其他資源匱乏,大部分中東國家和勢力的地盤,既無法工業化,當地農業也受限制。這就造成了中東持續動蕩中各種勢力只能在大國勢力之間游離;也就是在此環境中為了讓自己生存下去,也就必然地形成“誰給錢給武器,就替誰賣命,有奶便是娘”現實原則!這種現實原則與民族以及宗教因素相結合,也就催生了基地組織、薩達姆政權以及“伊斯蘭國”組織(ISIS)等等中東地區特有的現象。
二戰后,隨著英國將世界霸權向美國移交,英國和法國無奈,只好按照《大西洋(600558,股吧)憲章》和《聯合國家宣言》的要求從中東退出。但是這兩個國家在退出前對中東政治版圖的分割具有隨意性,在對一些民族聚居區進行拆分的同時,也將不同種族和宗教群體隨意組合在一起,其意圖是在后殖民時代的這個地區播下紛爭和戰亂的種子。庫爾德人被一分為四就是這方面的典型例子。
“伊斯蘭國”組織的形成,一方面是因為庫爾德人獨立建國的欲望,另一方面也是美國為了對什葉派進行打壓而刻意扶植的,ISIS是美國用于向土耳其、敘利亞、伊拉克和伊朗找麻煩、策動地區動亂的工具。然而因為庫爾德人自身的民族利益和美國將“伊斯蘭國”組織充當打手的目的的差異,必然導致了“伊斯蘭國”組織和美國之間的相互利用關系和該組織在關乎自身利益的問題上自行其是。該組織在找到新的金主之前配合美國成為被美國反恐的對象和戲角,也就順理成章。
俄羅斯打著“反恐”大旗介入中東,在表明反恐不是美國專利的同時,也使得美國陷入尷尬境地。“伊斯蘭國”組織本來就是美國暗中扶植的用于操控中東局勢的“托”,俄羅斯反恐的矛頭直接所向ISIS,不僅使得美國對ISIS的“假反恐”原形畢露,而且使得美國暗中向ISIS提供先進武器的內幕也在表面化。英國金融時報就曾報道:“這群肆無忌憚的恐怖分子是‘史上裝備最先進、資金最充裕的’。而‘伊斯蘭國’還在繼續擴大地盤并招募新成員。這真是所有可能的情形中最糟糕的景象”。
盡管美國在中東經營數十年,卻一直無力捋清中東錯綜復雜的矛盾糾紛和種種問題。面對俄國高舉反恐大旗強勢介入中東,在政治和外交領域發動有力攻勢,美國因為種種因素的制約而措手不及,應對乏力。美國政府外交和國防部門主管敘利亞的官員不是迎難而上,而是避之唯恐不及,辭職的辭職,走人的走人;國會兩黨還在因為兩年財政預算草案而爭斗正酣,對敘利亞局勢不利于美國的發展幾乎無暇顧及。美國總統第一次不再問他的幕僚“我們的航母在哪里?”敘利亞反恐成了俄國總統普京個人的國際政治表演!
美國對敘利亞變局的軍事反應遲鈍,一方面在于中東油庫是美國控制工業化國家、維持世界霸權的核心環節。如果美俄直接激烈沖突,中東會被打爛的后果毋庸贅言,石油美元本位制有面臨毀滅的危險。俄國如同一個莽漢,拎著鐵棍闖進了美國的中東古玩店,在那里演武,美國因此無比棘手。另一方面,倘若美國和俄羅斯發生激烈軍事沖突,因為代理人戰爭烈度的不可控和歐盟因為自身利益對戰爭作壁上觀,對美國的國力消耗則無法預計;螳螂撲蟬,黃雀在后,其他大國射甚至難免因為美國虛弱而趁火打劫。
美國在二戰后通過多次中東戰爭,蘇聯和美國對抗最后都以美國代理人的勝利結束,形成可控的中東沖突與動蕩,建立符合美國利益的中東秩序,中東地區也就成為美國的“自留地”,這是一種“立”的過程。如今俄國對美國控制操縱的的中東安全框架再次進行沖擊,中東油庫從美國“自留地”向世界“公地”方向發展,則是“破”的過程的延續。在新世紀以來,如果說伊核問題從產生到暫時緩和是大國勢力中東博弈第一階段的話,那么俄國高舉反恐大旗軍事介入敘利亞也就意味著大國勢力圍繞中東的博弈的第二階段開啟。
烏克蘭局勢和敘利亞局勢開始聯動
在新世紀以來,因為美國的國力下降,特別是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使得美國的經濟和軍事優勢相對衰落。比如伊核問題的大國磋商博弈平臺,標志著以中東問題大國勢力共治的一種特別的國際化進程啟動,中東地緣政治格局早就一片狼藉。美國國力的相對下降和虛弱不僅被俄國在烏克蘭沖突中被發現,而且在俄國軍事介入敘利亞后被全世界所明了;美國慣用的代理人戰爭模式,不僅在烏克蘭半途夭折,也在敘利亞舉步維艱。其他大國勢力對中東油田的覬覦也就表面化。
俄國選擇在敘利亞進行戰略反擊,是俄國試圖打破烏克蘭僵局的圍魏救趙之計;這種戰略舉措將美、歐、俄戰略博弈的平臺從歐、俄具有核心利益的烏克蘭,推向了美國具有核心利益的中東地區,直擊美國全球戰略的命門。俄國因此將烏克蘭問題的解決開始與敘利亞問題的解決強行掛鉤。
在烏克蘭問題的政治解決上,俄、法、德、烏四國雖然在今年二月簽署了新明斯克協議,但是因為美國暗中支持烏克蘭現政府,不斷暗中阻撓而使得協議的具體落實遲遲難產。美國在新明斯克協議不理睬、不參與和讓烏克蘭問題長期化,至少給歐、俄制造長期麻煩的企圖也就為歐、俄所洞悉。烏克蘭問題政治解決的遙遙無期,也就迫使國家安全被北約東擴威脅的俄國另辟蹊徑。
在俄羅斯高舉反恐大旗軍事介入敘利亞之后,隨著俄敘聯軍的戰場反攻,俄國在國際政治和外交上對美國的攻勢如潮;借敘利亞男童溺亡的照片,不僅引發全世界對中東恐怖組織的怒火,而且導致全世界對美國的敘利亞政策的質疑和美國反恐偽善性的拷問;俄國總統普京在出席70屆聯合國大會之際將中東反恐問題納入聯合國機制;俄羅斯借助反恐,在中東逐步整合對美國離心甚至反美的各種勢力,將它們糾集的反恐大旗下,組建反恐同盟以形成反恐“合力”,在支撐伊朗為首的“什葉派之弧”的同時,大大抵消了了美國在中東的政治軍事優勢,推動了中東地緣政治生態的繼續嬗變;俄國同時呼吁中東域外勢力和國家加入中東反恐俱樂部,獲得法國、英國和中國的軍事或者外交策應。
歐盟在難民潮問題的解決、能源安全保障、對分享中東事務主導權的野望等等問題上需要與俄羅斯合作,因此在難民潮和反恐問題上與俄羅斯逐步協調立場,對俄國的國際政治和外交攻勢予以呼應。歐盟在與美國開始繼續拉開距離同時,繼續掣肘乃至破壞美國以北約名義在烏克蘭和敘利亞兩個戰略方向動用北約軍事能力,也是迫使美國不得不回到對烏克蘭問題和敘利亞問題政治解決的談判桌前的原因之一。9月18日,美國國防部長卡特與俄羅斯國防部長紹伊古打電話專門討論敘利亞局勢。這是2014年3月因烏克蘭危機而暫停軍事合作一年多以來,兩國防長間的首次對話。10月30日,關于敘利亞問題政治解決的國際會議在維也納召開。
因此敘利亞問題的國際政治解決進程的啟動,也帶動了以落實明斯克協議為基礎的烏克蘭問題國際政治解決進程的再度重啟。烏克蘭與敘利亞兩個政治解決進程的相互聯動,不僅意味著烏克蘭和敘利亞未來政治結構在歐俄美三方討價還價中重構,更意味著美、歐、俄三方新一輪的戰略交換的開始。
美國因此被迫從烏克蘭和東歐戰略退卻,為歐、俄自行解決烏克蘭問題騰出空間和提供機會,同時利用政治談判試圖將俄國的中東反恐軍事行動的范圍暫時局限于敘利亞境內,同時避免中東戰事升級到美國在國力上不堪承受的程度。俄羅斯則在鞏固進軍中東的敘利亞橋頭堡的同時,其地緣戰略空間隨著美國的退卻而在東歐和高加索方向開始反彈,同時與歐盟再度重啟俄歐新關系和拆解美歐軍事同盟。歐盟在遏制難民潮和獲得能源保障等現實利益同時,進一步擺脫美國的政治與軍事控制,在政治上自主性增強,在軍事上通過限制美國的軍事能力而使北約軍事失能。
敘利亞局勢的突變,是美、歐、俄三股大國勢力的戰略博弈在烏克蘭沖突陷入僵局之后的繼續。俄美在中東的沖突仍然是通過代理人進行的。如果俄美在敘利亞的代理人戰爭實際發生和規模擴大,卷向敘利亞境外,追著所謂恐怖分子猛打,直接向伊拉克和沙特蔓延,美國主導的中東中東安全框架和以中東石油為基礎的美元本位制就會開始劇烈搖晃乃至坍塌。
(續完)(本文作者清湖漁夫系和訊博客著名博主、和訊評論專欄作者)
參考文獻:
《制裁與反制裁的戲中戲》,清湖漁夫;
《雅爾塔體制輪回沉思錄》,清湖漁夫;